线系在颈上的小瓶,玲珑剔透,莹洁如玉,瓶身绘着蝴蝶穿花,栩栩如生。
他将小瓶举至光君眼前,淡淡道:“当年这是一对,我的这只从未离身。我送你的呢,现在何处?”
碎了。光君侧过脸去,避而不答。
朱雀见状,只是微微笑起来,可是全身都在颤抖,双目愈加幽黑,面上蒙上一层不祥的阴影。
光君只觉得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越来越紧,实在难以忍耐。
他忍无可忍,直截了当道:“你我立场不同,过从甚密对双方都不妙。你也不想总被弘徽殿娘娘念叨吧。”抬高被捉住的手摇了摇,“疼。”
朱雀愣了一愣,卸了力道,忽然喃喃道:“我不想做这个见鬼的东宫了。”
光君用空着的手揉了揉眉心,淡淡道:“我知道你心里苦。但人生在世,免不了有许多强人所难和身不由己。你看就连父皇,不也总有些许遗憾。东宫,不是你想不做就不做的。简单说,右大臣他们就一定不会答应的。”
朱雀许久不作声。
光君依稀看到他面上泛着晶莹,探手过去,触到一片湿意。
在心中叹了口气,光君从怀里摸出一张帕子,粗暴地替朱雀揩干了脸,沉声道:“你是男孩子,要坚强些,以后还要保护要保护的人。像父皇说的,以后登临帝位,还要守护这个贫瘠的国家。”
朱雀任凭光君在自己脸上行凶,顶着道道红痕,茫然道:“父皇我根本不熟悉,母亲和外祖父强令我成为东宫,他们都太强,不需要我保护。至于其他人,我都不认得……”
他突然抱住光君,埋首在他肩窝,模模糊糊道:“我只有你,我只要你……你别不要我。”
光君感觉到灼热的水滴砸在颈项上,弹了几弹,落进层叠的衣服里已是冰凉。太寂寞了么?终究还是个孩子。他想,心蓦地柔软下来。
他终于抬手环住朱雀,柔声安抚:“朱雀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朱雀泪眼朦胧低头望着他。
光君握住他的双手,温柔道:“我们是兄弟,流着一样的血液。这一点永远不变。以后朱雀哥登上帝位,我来做你的臣子。我对你,绝不会像右大臣对待父皇那样。”
朱雀呆呆的看了他半晌,突然坚定道:“那我要封你为我的太政大臣!”
光君愣了一愣:“朱雀哥你怎么知道太政大臣?”这可是手握重权的朝廷最高官。
朱雀道:“每天每天右大臣都在抱怨,父皇为什么还不封他为太政大臣啊。”
光君:“……”突然开始为右大臣默哀了。
……
手牵手走出殿外,只看见不远的地上端端正正摆着一盏灯笼。不见惟光,大概是听话先回淑景舍了。
光君拾起灯笼,将朱雀送回弘徽殿外。
临分开时,两人约定好偷偷往来,情谊永不断绝,违背誓言的人要吞下千根针。
目送朱雀安稳进了弘徽殿,光君卸下包袱,转头往回走。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刻意加重的脚步声。
他头也不回,道:“出来吧。”
惟光从阴影中浮现出来,默默走到光君身边。
光君难得有兴致,调侃了他一句:“原以为你先回去了。这回倒是很不听话。”
不料向来寡言的惟光面瘫着脸,一本正经道:“此人向来我行我素。”
光君被他用自己的话噎了回去,摇头失笑,将手中灯笼塞给这个可恶的家伙,没好气道:“还不开路。”
惟光点了点头。
微黄的光晕暖暖的笼着并肩的两人。
时值朔日,月色暗淡,星光稀疏。庭中草木里却慢慢流动起一点一点飞舞的萤光。
夏天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