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君小飞一步,将最后一枚无气的黑子提出局外,凝望着苍,默然不语。
苍涨红了脸,粗声道:“再来!”
这么过了三年。
某日,刚散了朝会,光君与苍自紫宸殿内相携而出,正待与等在庭右橘树下的惟光汇合。却见一群衣着鲜艳华丽的陌生侍女,簇拥着一位身着壶装束、气质高雅、身段窈窕的高贵女性,像一群毛色鲜亮的造物,正从月华门入后宫去。
那背影实在美丽。苍情不自禁在心内感慨了几句,立即心虚地望向光君。
却见光君异常失态,急急向那方向抢了几步,向来珍爱的蝙蝠扇自前襟中跳了出来,撞到地上。他深深地望过去,面上流水般倾泻过思念和眷恋,直到最后一片华丽的裳角消失在转弯处,最终归于隐忍克制。
这一幕,不光让在场两位皱起了眉,也同样落入默默从身后赶上来的太子朱雀眼中。
直到晚上,朱雀才从母亲弘徽殿女御愤怒的咒骂声中,提取拼凑出了基本信息。
原来是宫中来了位新的藤壶女御,居然被安排居住在整修一新的飞香舍。此人来头极大,出身高贵,甚至是弘徽殿女御都不敢轻易擢其缨。
最重要的是,这年轻的新人,与从前宠冠后宫的桐壶更衣长相酷肖。对此,弘徽殿女御结论是:阴魂不散。
次日将是太子朱雀的元服成人礼。但是朱雀对今天光君难得的失态实在挂心,郁结于内,辗转难眠。
当夜,趁着弘徽殿上下皆已入眠,朱雀熟练地翻窗户出来,借着朦朦胧胧的月光,飞快地跑到淑景舍。
刚想偷入光君房间,却被一把唐刀突兀挡住去路。
只见惟光从房间门口的阴影里慢慢踱步出来,手握带鞘唐刀,面无表情横在朱雀面前。
朱雀定睛一看,登时大怒,父皇赐下的唐刀竟然到了这种人手中,光君未免太过看重这个家臣了。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像驱赶一条恶犬,转身就想进去。
惟光毫不退让,虽然唐刀尚未出鞘,但仍旧纹丝不动,沉默不语。
房前两人僵持了片刻。
屋内传来动静,只听光君翻了个身,声音低沉,带着软软的鼻音,道:“……惟光?因何喧哗?”
惟光默不作声。
朱雀带着怒气道:“是我。快唤回你的狗,如此不听人话,留着何用!”
惟光猛地攥紧了唐刀刀柄。
光君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下,立时答道:“惟光是我身边重要的人。”
顿了顿,又道:“惟光,请太子进来。”
朱雀冷漠的注视着胆敢拦在自己身前的侍从。
惟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慢慢收回了唐刀,缓缓走到一边。
他从窗户里看着两个身影依偎在一处喁喁私语,握紧了刀鞘。
第二天天光尚熹微,一夜未曾合眼的惟光就见高高在上的东宫朱雀惊惶不安,神色迷茫,踉踉跄跄夺路离去。
惟光告诫自己:“我只是担心公子,进房看一眼情况就出来,别无他想。”
他情不自禁偷进房内,见光君安然无恙、毫无防备的酣睡着,心下一片柔软,为他掖了掖被角。
惟光半跪在床边,专注地看了心爱的公子一会,忍不住摸了摸他白皙柔嫩的脸,低声道:“惟光只听从公子一人,其他人一概不理。能呆在公子身边,惟光满心欢喜,做狗亦是情愿的。”难得这一句又长又流利,显见平时没少在心内咀嚼。
直到见光君薄薄的眼皮微颤,知道他快醒了,惟光才依依不舍重新回到门口守卫。
光君临起床时总有些情绪低落。
他一边半闭着眼,任凭惟光像打扮玩偶一样,为自己一层一层穿整齐衣衫,一边漫不经心问道:“太子走了么?”
惟光点点头。
光君道:“走很久了么?”
惟光犹豫了一会道:“……嗯。”
想来朱雀要赶在弘徽殿诸人醒来之前偷偷回房去,光君并没在意。
一会却传来消息,东宫朱雀身体欠安,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元服礼延期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