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下面的人挤破头了就要往上爬。”
伏罡苦笑着点头:“确实如此,但大部分的人都是只当官不办事,如今国事越发拖冗,政令出而不见行,公文到而官不应,积弊累久,如此下去只怕国都要亡,这也正是皇帝一道道圣令催着要我来京的原因。”
晚晴睁圆了眼睛惊讶叹道:“我就不信我的夫君竟有医国的本领?”
伏罡叫她逗的不住笑着:“我并没有,但若青山与我联手,或可一试。”
晚晴忆起几番分别时伏青山曾说过的话,心中隐隐有着担忧,酌言劝道:“青山面上斯文,一肚子的鬼心肠,否则怎么能年级轻轻就爬到督察院去。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最好防备着不要叫他将你暗算了去。”
伏罡叹道:“所以我才苦恼,为国事我当与他合作,这也是皇帝愿意看到的。但若以私事而论,他毕竟未存正心。”
他千哄万哄亲自抱着晚晴到了畅风院,又握着她的手哄她睡着了才复又出外到书房,看公文一直看到五更上朝时洗把脸就走。
晚晴睡到日上三杆才起来,自己要了水梳洗过到起居室,望着面前热腾腾的粥与饼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陈妈妈上前道:“这皆是大将军吩咐过,老奴照着做的,为何夫人仍是不愿意吃?”
晚晴胸中有些呕逆,捡了只指肚大小紫红色的樱桃来咬破点皮轻轻吸着内里甜甜的汁子,挥手道:“妈妈快去吧,我自会慢慢吃。”
陈妈妈退了出去,晚晴吃了点酸甜的有了些胃口,才端了那碗皮蛋瘦肉粥起来搅着,就见铃儿进来回道:“魏夫子在外求见。”
晚晴道:“快叫她进来。”
不一会儿魏芸进来,虽仍是那套绛色褙子并打满补丁的长裙,面上倒还坦然。晚晴请她坐了才问道:“应天府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魏芸躬礼道:“还好,高含嫣已销了案。”
她将到应天府后一应发生的事详详说给晚晴听,晚晴边听边用粥,倒还吃完了满满一碗。待魏芸说完了才笑道:“所以那窦五如今就在应天府关着?”
魏芸道:“听丁捕快言,至少得让他把应天府的刑具全试上一回才能放了他。”
晚晴放了碗拍掌到:“抓的好。他当初一把抓了我儿子走,我心几乎都要碎了一地,到如今若是夜里紧张还要梦到。那样的坏人,也该让他受些报应。”
魏芸起身道:“只是既有了这样的事情,只怕奴家不好再在这里做夫子了。”
晚晴拉她坐下了笑道:“我这人直来直去心中没有那些弯弯绕,你既夫子做的好好的为何要走?高含嫣或者还想害我,既然我知道了就会全力防着,我就不信她的手还能伸到将军府来。”
上回连仆从带出云阁的墙皮一并都给遣送了回去,如今将军府所有家下人皆是换的从凉州来的自已人,晚晴自然不怕。
督察院外,高含嫣坐在马车上撩了帘子,一双眸子直勾勾盯着那高大府衙两只石狮相卫的大门,她不知等了多久,连坐姿都不换,一直都是这样直直的盯着。如今天色已黑,外面已经升起了火把,院内差房中也亮起了油灯。
知书与善棋两个在外也站的腿酸脚软,上前问道:“小姐,咱们不如明日再来等?”
高含嫣怒目扫了知书与善棋一眼道:“给我好好的盯着。”
她来此几回伏青山都避而不见,到后来索性知会了门上衙役不准放她进去。高含嫣气的咬牙切齿,也只能在此等着。不一会儿她见有杂役牵马慢跑到了上马台前等着,忙扶了知书下车,也缓步走到上马台前,就站在那里等着。
果然不一会儿伏青山大步走了出来,边走边解了官服带子脱着官服,脱了直接扔给杂役,下面仍是一袭寻常所穿的松色圆领袍子,他到了上马台前才要上马,见高含嫣在旁冷冷望着自己,左右衙役杂役并几个护卫皆看着,遂拱手道:“大嫂!”
高含嫣道:“君疏如今有了官威,我等平民实难见你一面。”
伏青山皱眉负手,低头问道:“何事?”
高含嫣道:“会群芳的事,难道你要我在这里说?”
伏青山听了会群芳三字眉头皱的更深,回头四顾后道:“去你马车上说。”
他回头止了跟上来的护卫,先一步上了马车,冷冷看着高含嫣也上了车,马车缓缓而动时才道:“大嫂不惜搬出早成灰烬的会群芳来,所为何事?”
高含嫣道:“我家夫君魏仕粟屈死于会群芳一个妓子的身上,何等的耻辱,本来此时已经过去就不好再提。但是前段时间我竟听闻那妓子春嫣与其妹妹醉莲姑娘与伏郎中相交甚深。而且,听闻伏郎中当时不止是吏部的郎中,还是个妇科郎中,那春嫣与醉莲两个得了娼门脏病,也是伏郎中一力给药外敷内服,而魏仕杰身为你妻子的兄长,死于那青楼时,竟未得你一言一语的提点。这些事情若是传出去,也不知百官还能不能信你督察使的官威。”
伏青山听着高含嫣的威胁之言竟然笑了起来:“我做妇科郎中好多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你就满京城去传说又如何?”
高含嫣侧望着他油盐不进的神情,亦笑了起来:“我就雇上七八个说书的,叫他们在街市上的茶馆中昼夜不停的说,也许督察使大人会喜欢。”
伏青山道:“我听闻窦五被应天府捉了正在轮番受大刑,还听闻京城有名的聚丰典当行中不但能当财物,还能拐人,尤其是周边州县中半大的小姑娘们,本来好好的在街上走着突然就要叫人捉了去直接送到妓院,若有些性子烈不从的就要被直接杀掉填到后院枯井中。如此无本的营生窦五干了七八年竟然无人能查,若不是大嫂能扯了高千正的虎皮作大旗,怎会到如今应天府都不能将窦五法办?”
“你……”高含嫣越听越气,一手指了伏青山道:“那皆是窦五所做,与我何干?”
伏青山道:“本与我无干,但若大嫂非要雇七八个说书的去茶馆里说书,那我就只好将自己搜集的证据全送到应天府去,也好叫应天府查一查大嫂你这些年所累的巨资,是清白还是肮脏。”
到了陈漕巷口车停,伏青山撩了帘子看了许久才道:“这是你的私宅。”
高含嫣柔声道:“你也许久未曾来过了。”
伏青山先自跳下车进了院子往内走着,高含嫣自然也跟了上来。知书善棋见此忙去吩咐厨房起菜,不一会儿就一溜食盒端了菜饭并酒摆到了起居室。伏青山在包锦的软蒲上坐了,以指腹慢慢磨梭着酒杯却不饮,见高含嫣自拈了杯子闷闷喝着,手在鼻下搭了道:“你如今是个富可敌国的财主,又高太傅清名而退,自己寻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成亲,往后再收敛了那些恶毒收段做些干净生意,只怕此生还能有个善终。”
他这确实是诚心相劝,毕竟在他穷途末路时是她出手相帮才有如今的高位。高含嫣却不领情,摇头道:“世间男子许多,可惜都不是你。”
她喝的有些醉了,自己扯了那芙蓉色交领上长的衣带撕开胸膛问伏青山道:“为何你们总喜欢那些无脑的蠢妇人?”
伏青山当然知道她说的蠢妇人正是晚晴,是而摇头道:“你当人蠢,不过是你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而已。”
高含嫣冷笑:“我从十二岁开始给父亲做官场上的参谋,十五岁开始自己做生意,银钱如流水般到了我手中,我再替我父亲谋更加位高的官职,如此一来我的身份水涨船高,有了更多的便利去做更挣钱的生意,于是手中资本累成巨富,我父亲亦是位极人臣。这皆是我的谋略亦是我的手段,我一步步爬到长公主的位置上费了多少功夫用了多少手段,竟然叫一个蠢妇人一刀就将一切毁掉,我心如何能安?”
伏青山听她讲的惊心动魄,从这中年妇人的眉目间看到不能悔改的魔鬼渐渐要凸出眉心,但她这实言恰似面镜子一般照着他的内心龃龉。他空有报负之心,最后却臣服于官场上的潜规则,空有愤世嫉俗的心,却与这魔鬼一样的女人在此交杯换盏同流合污。他清楚看到自己心底的龌龊与罪恶,但正如当初在伏村时的不回头,在中书府时的义无反顾一般,如今为着一腔无法洗去的血耻,仍要一往无前。
但是,高含嫣此人,是再也不能沾染了。
伏青山轻轻推开倚靠过来的高含嫣,拂了拂袖子道:“你若想要达成什么意愿,我们非敌非友,但若于我有利,我也许会帮你,说来听听。”
高含嫣揩了眼角重又坐正了道:“我要杀了那个村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