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心乱如麻的时候,虽然觉得陆子诚这一番话不免对前辈不敬,但到底感念他的维护,便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陆兄弟,不必再说了,这是老帮主亲手所书,他嘱咐丐帮诸人,‘乔峰若有亲辽叛汉、助契丹而厌大宋之举者,全帮即行合力击杀’,我的身世怕是真的。”
徐长老此时上前一步道,“为大局着想,本想毁了这封书信,可是……”只见他说到这里,眼光向马夫人瞧去,说道:“一来马夫人痛切夫仇,不能让大元兄弟冤沉海底,死不瞑目。二来乔帮主袒护胡人,所作所为,实已危及本帮……”
乔峰道:“我袒护胡人,此事从何说起?”
徐长老道:“‘慕容’两字,便是胡姓。慕容氏是鲜卑后裔,与契丹一般,同为胡虏夷狄。”
“哈哈,”段誉突然笑道,“你们这群人当真可笑,一会儿说我大哥是契丹人,一会儿又说他袒护鲜卑人,那么以后再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还要拿我做比,说他袒护大理蛮子?”
段誉此言一出,徐长老的脸色便又不好了,刚要再说什么,却被陆子诚先一步打断。
“说来说去,你们要的不就是我大哥的帮主之位么?哪儿那么多理由?是不是等一下脸马大元马副帮主的死都要诬赖在他身上了?”陆子诚说着冲马夫人丢去一个媚眼。
康敏本来正伺机想要开口说怀疑马大元之死又蹊跷的话,忽而听到陆子诚的话不免心中一惊,又看他那桃花眼中分明含着慑人的寒光,仿佛洞悉了什么一般。她一凛之下,竟然低下头犹豫起来。
而徐长老则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拿出一把折扇,道,“这是马夫人在马副帮主房中找到的,说是贼人遗落之物,你且看看吧。”
乔峰一看之下,便知必然被人诬陷无疑了,这把扇子是他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恩师所赠,他向来珍视,妥为收藏,如今竟然成为他的杀人物证。乔峰闭了闭眼,压抑了一下心中悲愤,“这柄扇,是我的。”
徐长老翻过扇子,看了看那幅图画,正是自己亲手所绘,叹了口长气,喃喃的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汪帮主啊汪帮主,你这件事可大大的做错了。”
康敏见状,忙又想开口,但是刚抬起头来,竟发现陆子诚还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那眼神与他方才慷慨陈词之时完全不同,仿佛是盯着猎物的狡诈猛兽一般。饶是康敏自诩比寻常男子更为坚毅,却也不由得觉得心虚。接着又见那人将手中武器的锋刃在唇边划过,动作轻佻至极,却明显带着威胁,康敏一晃神,便错过了指正乔峰的最好时机。
而旁边段誉余光瞥见陆子诚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俏丽寡妇,虽然明知他眼神不善且必有缘由,却依旧忍不住心中不悦。
此时乔峰正朗声道,“乔某身世来历,我自己未能确知。但既有这许多前辈指证,乔某须当尽力查明真相。这丐帮帮主的职份,自当退位让贤。”说着伸手到右裤脚外侧的一只长袋之中,抽了一条晶莹碧绿的竹仗出来,高高举起,此棒承汪帮主相授,乔某执掌丐帮,虽无建树,差幸亦无大过。今日退位,那一位英贤愿意肩负此职,请来领受此棒。”
“且慢。”宋长老突然开口道,“我冷眼看乔帮主义薄云天,丝毫没有契丹人的残暴狠毒,适才我们反他,他却甘愿为我们受刀流血,赦了我们背叛的大罪。如此,就算是契丹人又如何,我宋某相信他绝不会做出有损大宋之事。况且我瞧本帮之中,再也没哪一个能及得上乔帮主英雄了得。别人要当帮主,只怕我姓宋的不服。”
宋长老领头说出了心中之意,登时又有数十人呼叫起来:“有人阴谋陷害乔帮主,咱们不能轻信人言。”“几十年前的旧事,单凭你们几个人胡说八道,谁知是真是假?”“帮主大位,不能如此轻易更换!“我一心一意跟随乔帮主!要硬换帮主便杀了我头,我也不服。”
乔峰喝道:“众兄弟停手,听我一言。”他语声威严,群丐纷争立止,都转头瞧着他。“如今并不止是身世一事,帮众弟兄还怀疑我杀害了马副帮主。”说着,乔峰冷笑一声看向康敏,“以乔某的身手,若要到你府上取什么事物,或是取谁性命,谅来不致空手而回,更不会失落什么随身物事。便是皇宫内院,相府帅帐,千军万马之中,也未必不能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