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话,水银听得分明。不是斥责,却胜似斥责。这是要她多想想自己的神医之名,千万别砸了饭碗,更是提醒她,对方可是亲自监督着她,这是拿身份压她,要她小心行事。
对于这类语言,水银不想多搭理,更不想无谓地与之争辩。孩子的病情等不得。
幸好她们之前有给这孩子减被、并强行喂水,否则,等不到自己来,这孩子已经是去到地府,等着转世投胎了。
还万幸的是,现在已近四月,天气转暖,屋内并没燃烧火盆。否则,无须这多日,只消十二个时辰,便能夺了这孩子的命去。
父母爱儿之心,恨不能予其世上最好的一切。然而,婴幼儿,是轻不得、亦重不得;冷不得、更热不得。
过于忽视不行,过于紧张,更是不行。孩子的五脏功能尚弱,实在是需要父母多多学习、仔细看顾才可。
这么几日了,这孩子的心肺及肾脏功能已是弱了,尤其是大脑,亦不知以后是否还能得以健全。
自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而那边的婆媳俩,眼见女医者替孩子解开,连施数针,起针,再替孩子裹了一层稍厚些的襁褓后,孩子的呼吸就明显有了变化,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的吓人,都齐齐长松了一口气。
“无须汤药,孩子的五脏功能亦有些弱了,再经不起药材催煎。
这一日,多用温水替其擦拭身体自然散热,晚些时候应该就能清醒。
可让奶娘食些补身健体、促脾胃的药材,不易上火之物,不易多,适量即可,再奶给孩子。
要开窗透风,或可再裹一层稍薄些的、不必太紧,出这屋子走走,额头挡住,不要被风直吹着即可。
待其饮用如常,再出去时,便就他现在这一身的厚度就行,不必再另裹。
不要多抱,大人身热,易传给本就体热的孩子,若是要陪着他睡,各盖各的,亦不要搂抱或者紧挨着。
这些时日,最好是让他自己睡在床上。他若蹬被,由他,肚腹遮盖即可。”
说完,就向二人行了一礼,抬腿欲走。
老夫人却抬手示意她止步,并言道:
“不敢就此放神医离府,还请神医暂住此间厢房,待吾孙病情确见起复后,老身当重金酬谢。”
水银闻言,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既然接了诊,负责到底是应该的,她之前也并不是想离开这府,只是想走出去透透气。
却不料老夫人误会了她。
水银也懒得计较,走出屋后就跟着带路的丫环,去了侧厢房。
歪在榻上合了合眼。
红柳,即画眉,则坐在榻前的矮凳上,打开医药箱,拿出里面常备着的毛笔、小本、墨管,详细地将之前的看诊过程记录下来。
一人一方、一脉一案,是必须的流程。
通常是红柳记录了,水银会抽空将其补详实,再签上名讳,然后保存。
在愚山时,她师父弄回来的病人,从让她初学的时候就开始认真、严格地执行着这个流程。
就算那时候她字都认不全,但也得一个字、一个字地跟着师父写。
今日她气不顺,没有给这家人留下药方,其实这是有些任性了。
罢了,水银心叹。自己选的路,哪怕全是尖石,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回头还是要将方子补上,至少,孩子病症的前因后果、以及后续如何的处理,还是要写下来交给这户人家的。
忽而又有些烦躁。
眼前的这些,可都是敌人啊,而自己亲手救回来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他日攻向自己国人的一柄利器。
她不由深呼吸,一遍遍地安抚着自己的情绪。大局,一切都是为了大局。
一个时辰后,孩子就醒了,水银听闻这府上的丫环通报,便起身去了主屋。
孩子的气色显而易见地好了许多,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看着围在床边的人。小嘴“啊、啊、啊”地叫着,声音虽然还是有些哑,但已透出些许清亮。
水银向老夫人和夫人行了一礼后,便道:“不要太多的人围着他,气息一样会不流通。”
她话音一落,未等主子们开口,围在床边的丫环和奶娘就行礼退去了外屋。
坐在床边的老夫人和夫人,也站起了身,去到床榻对面。
水银这才转身去门边净过手,再到床前,重新给孩子把了脉,再扎了两针。
大热之后,还得防止大寒。散热亦是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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