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日。慕容鲜卑那里,果然没有了动静,甚至撤出了一部分在并州、冀州两地的人马。可燕王的心里,依旧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有一天一睁开眼睛,鲜卑骑兵已经兵临城下。
长安捻起一颗棋子,看了燕王一眼,暗自摇了摇头,这样的心性,太平盛世中守成尚好,要掌控住乱世中的一方势力,也是难为他了。
“慕容曲信不信并不重要!只要引起他的哪怕一丝怀疑,这就足够了!”她将棋子轻轻落下,顿时燕王那边封死了一片。
可燕王的心思却完全没在棋面之上:“那么并州、冀州两地的撤兵就是一种信号?”
“是信号,却也是试探!”
“那朕现在该如何做?也撤去多余的兵力?”
长安摇了摇头:“不但不要撤兵,让兵士们没事多去找还留在那里的鲜卑士兵挑衅挑衅!再换上些会说江南方言的兵士多在城内走动走动!”
燕王惊愕地看着长安:“先生在说笑吗?对方都偃旗息鼓了,我们再去挑衅,不会激怒对方功亏一篑吗?”
旁边的丞相倒是抚掌笑了出来:“妙极!陛下多虑了!此番举动不但不会激怒对方,还会让对方更加相信我们对这场战争已经成竹在胸,是在逼着他们出兵!若是我们快速撤出了两地的兵马倒是显得我们心里发虚,底气不足了!”
燕王这才理解了长安的用意,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心悦诚服地朝长安拱了拱手:“先生大才!朕是愚钝之人,只盼先生莫要嫌弃,多多提点担待才是!”
长安心中暗暗点了点头,这位陛下才智、心性皆非上乘,却到底还有一些可取之处。凭心而论,若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谋士臣子,是会被君王这样的胸襟和气度所打动的。
她摆了摆手:“这算什么大才,不过是些摆弄人心的小道而已!”
“先生过谦了!这本已是必死之局,如今却被先生重新盘活了!不知下一步,先生心里可有成算?”
长安沉吟了片刻道:“我也不瞒陛下,我能破得了‘局’,却破不开‘势’!如今天下三分,北方兵强马壮,江南富饶繁盛,中原两面不靠,且位置居中,一旦战起,腹背受敌。可以说在三方中,目前处于最弱势的一环。”
燕王闻言,也不气恼,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怀止说的是事实,却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不加遮掩地点出来:“那么,还有逆转的可能吗?”
长安桀骜地扬了扬眉:“当然!陛下不记得我是因为什么才投靠你的了吗?”
燕王指着她笑道:“你拿朕的江山当做一盘有意思的棋局来玩,朕竟也生不起气来!”
长安也笑了:“您缺一个善于破局的执棋者,而我缺一个能激发我兴趣的好游戏!一拍即合,这可比因为名利的勾连高尚多了,不是吗?”
燕王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荒诞的理由居然让他觉得很有道理!比起朝中那些争权夺利的臣子,他确实更愿意信任这个目的简单荒诞的青年。
长安收起了笑意,认真地看着燕王,道:“我会尽我所能,但陛下却也需做好失败的准备。毕竟天意远胜人力,我非神,总有力有不逮的时候。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燕王叹了口气,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可能:“如今虽然鲜卑被吓住了,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但也不知这短暂的平静能保持多久。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每次都寄希望于别人的一念之间!不知先生可有良策,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长安有些惊讶地看了燕王一眼,这位君王倒是有些令她刮目相看了。
世间的君王多半都是自欺欺人,还要求旁人也一起蒙住他眼睛的傻子!能够那么快就平静地接受自己的政权可能即将走向覆灭,却又不消极,依然在尽自己所有的努力试图改变不利的局面君主,实在有些少见!
他不是君王的材料,想必他如今也清楚。长安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问问他,是否后悔当年沾着族人的血担着一身骂名,抢下了这个根本不适合他戴的帽子?
燕王见他问了一个问题,对方却开始愣愣地看着他发呆,表情复杂难辨。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朕脸上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