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杰要带小宝出去,小宝的头疼病一直不好,想让他开开心。狄杰刚买一辆旧车子,厂里有要转走的人不好带,处理的。大梁上已没前座——一说要卖车子,那座子就让人要走了。后面有车架子,小宝可以坐后头。
去东边,路两旁成片开着小花,花朵高擎着,风吹翻了花瓣;没开的花骨朵如蝌蚪向上游,游向天空。有浓密的草丛,有褐色的叶子。春草也有凋败。
“喝豆腐脑哇?”“上哪喝?”“上豆腐厂。”“得多钱呐?”“不用钱,他们不对外。”回头见小宝疑惑,又说:“认识。”
车子转过来,往西边去。
小宝没坐过车,下坡风呼呼的,很新鲜。街上,两边都引起小宝的兴趣,他左顾右盼,忘了拽住爸爸的衣服,也是感觉有点冷,就把两手插袖暖暖手。一辆大汽车过来,车上站着很多人,小宝看着,头跟着转,转到最后,人从车子上掉下来。如果他摔死了,他家会是如何地悲痛啊,但没有以后的悲伤了——假设的事无从验证。
他们上了医院,小宝的头包了绷带。
晚上,小宝包着头,出来玩,玩啪叽。工地,灯下亮的地方,平整,小宝加入圈里。小五使眼色,几个人心领神会,都往上放,多多的,小宝也只好跟着多放。一会儿他的啪叽都输光了。
他跟在小五后面,“给我吧。给我一点。”
“你输了,愿赌服输!”“输也没输那么快呀。”“叫你姐来。”“叫她干什么?”“让她来要,她要我就给。”“你就给我吧。”“你这花岗岩的脑袋!”敲脑壳。
小峰说:“什么花岗岩,都缠绷带了!是石膏的吧?”
小宝拽小五的衣服,“给我。”
小五瞪眼,“别跟着我。踢死你,小×崽子。”
小峰说:“你赶紧走,他可要尥蹶子了。”
立本和小全过来。小宝跟他们说:“我还没准备好呢,他就……我出剪子,他后改的石头。我要少出,他要我全押上。”
立本对小五说:“你咋欺负小孩呢?他还有病呢。”小五说:“跟你有啥关系吗?”
小全说:“你还给人家。”小五过来踢,小全躲,踢到立本。立本瞪眼:“你踢谁?”“我没踢你。”小五虽然年龄大些,但知道立本会武,滞纽纽走开。其他几个人跟着,到没人的地方分啪叽。小五最怕老曲,连会点儿“武把抄”的小韩都怕。物分三六九等,人有三教九流,老曲对小混混“深恶痛绝”,说像小五这样的长大就是祸害,祸害他人,祸害家人。
一些人在砖垛空里走,有的在一头儿往外看,有人在另一头儿往外看。
立本拍拍小宝后背,说:“我家里有,一会去取。”小全兜里就有,掏给小宝一摞啪叽。
“去听故事。”
生活越固定,人就越愿听故事。那时人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