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吐新芽,花分嫩叶,蜂蝶绕着枝桠穿梭飞舞,早雁忙着衔泥筑巢,贾环立在书案前,心宁神定,提笔写字。
小蝶打帘子进来,手里捻了一支鲜花,先倚着门笑道:“哥儿可听说了不曾?咱们家已故的姑太太遗下的表姑娘,已叫老太太遣人去接来了。”蕊书随后进来,推了她一把,哼道:“什么‘姑太太遗下的表姑娘’,这么一长串子亏你记得明白,说得出口。”
小蝶还嘴强道:“你又知道了?”蕊书似笑非笑的,妙目转去:“说你强你又不服,姑太太嫁的姑爷姓林,是姑苏一脉,咱们老太太的那位外孙女儿,正经该称一声儿林姑娘。”
小蝶咋舌:“还是姐姐知道得多。”
眼瞟得贾环搁笔,忙忙的搭了手巾捧了盆来伺候洗手。贾环将手浸在盆内清水洗了一回,一面取巾帕来拭手,一面笑道:“林家表姐幼年失恃,已是极可怜的了,往来依附外祖家,人还未到,就在你们这些人嘴里颠倒了不知几个个儿。我劝你们少嚼些舌根,以免口业过多。”
蕊书忙笑道:“不过是大家好奇。既然哥儿这么说,我们也不说了。”
霁月自掀帘子进来,手里托着个笸箩,奇道:“甚么事?”见众人不答,并不以为意,拿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络子来,笑道:“都是四姑娘做的,说给哥儿戴。”贾环一怔,抓起一把来看了看,手艺粗疏了些,但打得尚算匀净,以惜春的年纪而言已是十分不错,点头道:“收起来,与我配着戴罢。”霁月笑应了。
她理着络子,闲话道:“哥儿这些日子怎么没去上学?算算郭先生也该回来了。”
“先生的夫人过身了。他要守妻孝,已给老爷写信来辞了馆。”贾环简短的解释了一下,手里挑着惜春打的络子看。
他那先生姓郭名祝表字文隆,京兆人士,年不过而立,少年中举,后屡试不第,因家境贫寒,只得出来做事。他人品忠直,学问精深,因此很有几个愿意提携他的,辗转到了贾府,贾政很欣赏他的人品学问,便请他教导自己的两个儿子。郭祝却很有一番心气儿,誓要登杏榜、入金銮,妻孝是其一,也不乏静心温书以待春闱的意思。贾环当了他那么久的学生,自问还不至于看不出他的志向为人。
这一点却不用和丫头们说了。
霁月听了,不由点头叹道:“郭先生真是个情深义重的人。”
一时又有小丫头进来说“三位姑娘都在隔月亭赏花,问三爷去不去”。贾环向她道:“你和姑娘们说,我换身儿衣裳就来。”
一路分花拂柳到了隔月亭,远远的只见迎春和探春坐在亭子里对弈,宝玉斜着身子坐在一旁观棋,惜春却独立在湖边喂鱼。见他来了,众人都看过来,探春招手叫他:“来,快来。”贾环笑道:“怎么聚得这样齐?谁下帖子请的不成?”
探春笑道:“是我的主意。这不是,听老祖宗说,林家表姊快到了么?所以叫你们来商议商议,也好拿个主意。”
宝玉拍手笑道:“我道是什么,原来是为这个。照我说,横竖是一样的姊妹,我只以对姊妹的模样对她就好了。”说得众人都笑起来,说“真真儿你是个实在人。”
迎春一向是个没主意的,惜春又小,因此只有探春宝玉嘀嘀咕咕起来商量个没完。贾环晃到惜春身边,拿着手里的荷包对她晃晃:“谢谢姐姐的络子,实在辛苦了。”
惜春抿嘴道:“这不值什么,”悄声道,“不过也就你有,他们都没有的。”
贾环连连点头,也悄声道:“我知道。”
心中觉得她实在是可爱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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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几日,果然到了林家姑娘来的日子。贾家早早的派了几个体面的媳妇子去渡头候着,立等着接人过来。
这林家姑娘还未来,关于她的小道消息已传得满府都是。都说她是盐课老爷家的小姐,家资颇富,又是敏姑奶奶唯一的女孩儿,于贾家上下人等来说,自然是一位亲厚非常的亲戚。贾环知道得比他们还多。他这位素未谋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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