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既好, 自然是阖府欢欣。王夫人借着那和尚说宝黛二人不宜多相见, 将宝玉自大观园中移出, 放到了自己院里。
经这一场大病, 宝玉变得很沉默, 经常呆呆地坐着,和他说话, 非要多叫两遍才能听见。他病前被父母按着读书, 病好了, 贾政夫妻意在叫他将养两日,他却自己捡起了书。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袭人服侍了宝玉多少年, 还不了解他的脾气么, 最是讨厌经济学问的。因此忧心不已,特意去禀告了王夫人。王夫人即命人将宝玉叫来。那人去了一会儿, 宝玉就来了,磕头请安。王夫人忙笑着拉了他起来,细细察看。只见他清减了不少, 昔日银盆似的脸都纤瘦了,半低着头, 神情沉默,再也没有往日的灵气顽皮。王夫人心头大痛,道:“你是埋怨我和你老子, 故意折磨自己吗?”
宝玉道:“儿子不敢, 岂敢如此不孝。”说着就要跪下请罪。
“还说不敢。”王夫人不悦, 摩挲着他的手, 说道:“你也不用这模样,你是我生的,我还能不知道你?实跟你说罢,林丫头短寿福薄,我是不能要她的。你宝姐姐也是大家的闺女,论模样,论性情,哪一样儿配不上你!”
说到最后,已然有些恨铁不成钢。
宝玉呆坐了一会儿,突然抱住母亲的双腿泣道:“我不要宝姐姐,我要林妹妹。没有了林妹妹,我这辈子都不会快活了。太太一向心善,就成全了我罢。”
“胡说什么!”王夫人的脸上勃然变色,叫人道,“来人,把宝玉送回房去,婚前不用出院门。”
别看王夫人平日里吃斋念佛一副菩萨样,真动起手来还是雷厉风行得很。这也是管家奶奶的通病了,不足为奇。
自此宝玉与黛玉完全隔开,不得见面,便是晨昏定省,两人也是岔开时间的。碍于已经定了亲,贾环也不好再大咧咧的去瞧黛玉,只婉转托了探春的丫头翠墨代去。对于黛玉这个弟媳人选,探春私下可是有些不满的。她的心腹侍书自然和她一个鼻孔出气,只有翠墨,以前曾受过贾环的恩惠,因此愿意凭他驱策。翠墨去了几趟潇湘馆,与紫鹃私下通了消息,这才知晓黛玉的近况。黛玉也是郁郁寡欢,只是哭不出眼泪来。
诚如贾环所说,贾府上下,都以为黛玉是将来的宝二奶奶,从凤姐儿到底下的小厮无不是如此。其中,黛玉的丫头紫鹃更是一心为黛玉着想,甚至还曾试探过宝玉一回,闹出好大的一场风波。如今宝黛婚姻落了空,见黛玉伤情不已,她反而改弦更张,劝道:“姑娘,我知道姑娘是清洁尊贵人,可恕我说句俗话,情谊又不能饭吃,宝玉虽好,可惜是个靠不住的。如今许了三爷,未必不是一条生路。三爷是庶出,说出去不如二爷是嫡出好听,可三爷是个真正有担当有本事的。不怕姑娘恼,姑娘从小到大也见过几个男人,何尝有像三爷这样有志气的呢!”
“我知道,横竖我是身不由己的,任由别人摆弄就是了。”黛玉叹气道。
紫鹃自然又是一轮宽解。她是真心觉得这门婚事不坏。三爷不如二爷得宠,日后分得的家产必然不多,可民间还有句谚语呢,叫“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凭三爷的才干,纵然过不了大富大贵的日子,衣食无忧还是不愁的。况且三爷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洁身自好,不像宝玉处处留情。自家姑娘身体不好,要是丈夫屋子里一堆小老婆,还不知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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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十一月,夹的都要换成绵的了,贾家却出了一桩稀奇事,一株快枯死的海棠在这冬日开了花。阖府的人都说枯木回春,是遇上花精了,只有寥寥几人想到的是:草木逆时而盛,这是异兆,我家将有事。
贾母带着邢王二夫人与尤氏婆媳开了个赏花宴,先用香烛祭了花神,便在廊下摆了几桌。贾政也凑趣,带着子侄在外头摆了一席,与女眷所处之所就隔着一道墙。
那海棠长得果然好,叶子伸展着,衬出那如妩媚美人的花儿,收尽风流。贾母边吃边赏,兴致很好,众人也都奉承。
宴席开到一半,贾政因命贾环抚琴助兴。贾环会意,忙命人取了自己的琴来,当席亲奏了一曲《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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