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太太心中有数,早打听了这王公子为人,知道他不务正业,专事交结狐朋狗友,虽然是个无能之辈,但是耍无赖死缠烂打的本事一流。姑苏城里看哪个人不顺眼,就纠结他那班酒肉朋友将人祸害的了不得。
冯老太太从冯老太爷定下这门亲事起,就在心里想过,倘若这王公子长大后有出息倒还好说,若是没出息,就将宝珠那丫头配了他去。因此见他找来,不慌不忙,告诉他家里有三个孙女儿,大孙女儿在宫里当娘娘,如今家中还剩两个孙女儿,只是年龄还小,一个十一,一个十岁。
王可听说侯府大孙女进宫当了娘娘,深恨自己来的晚了,若是自己早几年来,这当娘娘的孙女岂不就成了自己媳妇了。要知道,能够当娘娘的女子哪有不好看的,自己若娶了她,岂不是跟当皇帝一个样?不过悔归悔,恨归恨,回归现实,王可就琢磨着,剩下的这两个女孩儿,究竟娶哪一个好呢?
冯老太太又说了:“我这两个孙女儿,一个笨拙一个聪明,那笨拙的是二丫头,长相虽然差了些,但人有孝心。聪明的是我那三丫头,不是老身自夸,我这三丫头百伶百俐,针织女红没有她不懂的,尤其是那模样,不但比我那另外两个孙女儿都强,就是满京城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比她还要好看的女孩儿,月里的嫦娥也不见得比她俊俏,我也最疼她,她要星星不给月亮。不知王大郎想娶哪一个。”
这还用问吗?王可早被冯老太太口中那个比嫦娥还好看的女孩儿夺去了全部心神,心里幻想着该是生得何等姿容才能连嫦娥都比下去。至于那个什么有孝心的女孩,光有孝心钟什么用,一定是长得太丑了,这冯老太找不到什么优点才用一个有孝心敷衍他。想他王可,潘安相貌,子健文采,怎能娶一个丑妇,带出去还不够丢人的!何况冯老太太又最喜欢那小三,到时候陪嫁一定丰厚得很!自己这是人财两得!因此毫不犹豫当下向冯老太表明愿意聘娶她的三孙女,等待她长成。两下里当即交换了庚帖。
不过这王可出来后却又有些后悔了,心里寻思着这老太太若是诓他怎么办?难道她说那三丫头好看就好看了,如果因为看不上他故意把拙的说好,把好的说拙,自己岂不是上了恶当,吃了大亏?因此立刻向人打听了,听说这冯府三姑娘的确长得好一副相貌,并且深得家里老夫人宠爱,只是一点,人有点骄纵,不太好相处。
王可是什么人?他自己就是头一个骄纵任性的代表,世人不都说他性子不好,可事实如何?他王可可是一个大大地好人,这是世人识人不明!如此一来,王公子满意了,觉得自己真是选对了人。回到家中同王夫人说了,王夫人也很欢喜。母子俩一等几年,等得都有些焦躁了,期间又催促了好几次,说不若将媳妇早早娶来,让两个人好培养感情,迟些再行周公之礼也无妨。但是冯家一直说不急不急,好容易这次说肯了,冯家也答应很快会让两人成亲,不想竟听说这三姑娘人不见了。
这一下,王公子坐不住了,他今日来冯家,就是要人来了!
冯老太太二太太婆媳两正在为素锦出嫁事宜做准备,闻说王可来访,相视了一眼,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婆媳两换了衣服便出来会客了。
王可在花厅中吃下三杯茶才等来了冯老太太和二太太。
冯老太太见了他恰似见了亲人一样,笑着道:“贤侄,没想到今日你会来?也不打一声招呼,我好派人去接,近来家里有些繁忙,累你在这里久等,真是过意不去。这一向家中可安好?你母亲如何?”
王可今天本是一团怒火兴师问罪而来,不想冯老太太这样一篇亲亲热热的话说上来,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些狠话怎么还能说得出口,因此那怒火先就消了五分下去,对着冯老太太虽然不能算是笑容可掬,但也算有礼有节,上前深深地唱了一个喏,才道:“老太太,今个小侄来不为别的,只因为闻说府里的三姑娘离家出走了,母亲得了这个消息,在家中吓得都病了,今日来,就是想问问老太太,是否有这么回事儿?”
冯老太太就等着这句话呢,听他问起,先就把眉头给皱下去,愁眉搭眼,做尽了愁苦的情状,那眼眶子里也不知何时已经汪上了眼泪,此时便簌簌地滚落下来。
王可虽然是一个浑人,但是看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太太在自己面前如此愁苦,又是自己将来的岳家,如何还能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冯老太太便一边抹着眼泪水儿一边道:“告诉王家大郎知道,我那小孙女儿听说了与大郎的婚事,在家里好一通大闹,之后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老身这些天为着这件事情愁得不知道怎样呢?又不能同外人去说明缘故,恐怕有损大郎的名声,只同人推说是因为和我二孙女儿闹脾气。原本想悄悄地找回来,然后嫁了大郎,依旧皆大欢喜,不想今日大郎找来,不好欺瞒,只能实话告诉,还请贤侄万勿恼怒,老身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王可听了这话,如何不恼。
好呀,想他王可风度仪表人才哪样不美,配她冯三姑娘,那是纡尊降贵,他还没委屈呢,她倒委屈上了,还离家出走!她不想嫁,他还不要娶呢!因此哼哼说道:“既然三姑娘不愿嫁就罢了,老太太就把二姑娘嫁了我罢!”
“那怎么可以?”说这话的是一旁站着一直不曾说话的二太太。
冯老太太一听她说话就知道要坏事,连忙瞪了她一眼,才又对着王可道:“原本三丫头跑了,贤侄要娶我那二丫头也是没的说的,只是如今却是不成了。我那二丫头,已经由圣旨赐婚给了沈巡抚家的大郎,若是反悔,一个违抗王命的罪名下来,我冯家可吃罪不起。就是贤侄,恐怕也要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