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急匆匆自杭州赶回来,连尘衣也未褪换,忙是劝道:“如今苏儿在北境前线仍受伤养卧,乌衣巷内,断不可再出差错了啊!”
扶瑄的眸子更灰暗了,他道:“扶瑄并非贪图名禄之人,如今闯下大祸,府内总需人承担,扶瑄自认,自品性来瞧,锦庭稳谨谦恭,又??助父亲料理政务,论才干,亦是爵位不二人选。”
“兄长!别说了!”
“瑄儿!”王导亦动了心气,浑厚的沙嗓颤抖不已,“你怎的不明白呢,事已至此,倘若王谢再更嫡庶,便更雪上加霜啊!”
“可如此一来,今日君前陈白一事,便与天下人有了交代。扶瑄自知此举鲁莽,可情非得已,已是丢尽世家脸面,唯有废黜嫡子,方守得住世家美誉。”
“庭儿,还不将你父亲送回卧房去!”王导忙朝锦庭使眼色。
锦庭忙起身,扶过谢安的肩头,谢安那丝丝分明的霜鬓他头一次如此近得觑见,韶光无痕,又雁过留痕,不知不觉,父亲已这般苍老了。
谢安亦知,此刻只要他仍在厅中,扶瑄的愧疚便愈发深重,唯有他离开了,扶瑄便无人陈说那件“废嫡立庶”之事,此事才能无形中作罢,归于平静。
谢安的步履迈出正厅前,又回眸望了一眼扶瑄,他身旁有王导一同陪着送出门,也便拍了拍他的肩,王谢荣辱一系,危难时刻,相互扶持的情谊,从不因韶光流渡而消减。
谢安与锦庭的身影消失于白墙转角尽头,扶瑄仍是未起身,他即便跪着,身型亦是挺拔如松柏。
王导返身回屋,难得和缓道:“起来罢,你父亲走了。”
“让扶瑄在此跪片刻罢。”扶瑄艰涩道,“是扶瑄对不住王谢世家。”
“跪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王导说着便又叹息一声,“眼下……也无问题可解决。”
“建邺城中,已是传开了吧?赵姨娘还好么?”扶瑄顿了顿又补充,“维桢还好么?”
一旁侍奉着的婢女上前道;“不太好呢……不……是全然不好呢……赵姨娘的眼也哭肿了,维桢小姐险些吞下了水银,幸而叫莺浪姑娘拉住了……”
“扶瑄亦是对不住她们啊。”
王导道:“事已至此,说再多对不住也无用。为今也无何弥补之策可行,暂且先将你父亲安抚住,待此时慢慢平息。人群的记性是短暂的,这一股风吹过了,便忘记了,又去迎下一股风了。原本倒可起另外之事将此事风头掩过,可这一时半会,倒也真造不出比你此事更轰动的了。”
“叫王伯父费心了。”
“并无费心一说,倒是你,早些振作精神,先去安抚你妾母与维桢小姐罢。解铃还须系铃人。通州王家那处二小姐被退婚,面上亦搁不住,便交由我去摆平罢。”
“是。多谢王伯父了。”
王导又嗳了声气:“我自小是见着你长大的,你什么秉性,我与你父亲了如指掌。有些法子,可应得了一时燃眉之急,可往后时日还长,你倒事改思虑思虑,可有回转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