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退身离床,竟发觉她不过惶惶数月未来,这卧房中摆置器物竟大变了方位。她左寻右摸,才好不容易摸到那收纳杯器的木柜,可偏巧那只柜里收纳的只是寻常不用的杯器,桃枝也判断不出,只当是了,便取来一只忙是跑回来。
“扶瑄哥扶瑄哥——茶来了,当心烫——”
那杯盏玲珑剔透,隐透出里头的清茶涟漪微漾,如女子清薄的肌肤隐着羞涩时底下淡淡血丝细纹。那汪翡翠般的碧色杯壁上精巧地刻了一个“瑄”字,又有竹兰香草的浮雕,正是前时赐予初梦那只的鸳鸯对杯。
扶瑄望着这杯,思绪纷飞,经桃枝提醒才低首小啜了一口,腾腾热气便凝在那不经打理的须发上。
那一口热茶如醍醐灌顶,扶瑄觉着一股清新自喉头贯彻全身,那迷药的后颈亦驱散了七八分,因叹道:“茶汤果然是最洁净的圣品……桃枝你方才来寻我何事?”
“扶瑄哥!桃枝有罪!”桃枝抱过那盏燕窝盅来,举案过顶,“请扶瑄哥,不,请公子原谅桃枝——桃枝不知那萃心家属是歹人假扮的,引狼入室,才害得初梦姑娘被歹人掳走生死未卜,桃枝失察,特来请罪,请公子念在桃枝年幼无知的份儿上宽恕桃枝!”
扶瑄支起身,笑笑:“如今我宽恕不宽恕你又有何意义,初梦此刻不知深陷何处,要宽恕也应是她来宽恕。”
“不,扶瑄哥是不同的……不不,桃枝不是这个意思……倘若扶瑄哥不原谅桃枝,桃枝便在此长跪不起了。”
“桃枝,不瞒你说,眼下我心里乱的很,你也不必再来说这些,事已至此,怪罪你也无用,我也本不是这样的人。”
“扶瑄哥。”桃枝猛然抬首,睁愣着她那对铜铃大眼,“那扶瑄哥便是原谅桃枝了?多谢扶瑄哥,扶瑄哥快用燕窝!”
扶瑄瞧了一眼那木案上陈摆的金镶玉赤珠盖盅,华丽丽的色泽在这昏暗天景下竟是晃眼,因淡笑道:“桃枝,扶瑄哥需托你去办件事。”
桃枝一下来了精神:“但凡桃枝能做到,即便不能做到也会想方设法去做道!桃枝手脚灵敏地很,只要扶瑄哥吩咐!”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只烦请小桃枝将这燕窝盅替我转赠至赵姨娘那处,替我好好安抚赵姨娘,她向来身子也不好,倘若为我担忧操劳伤了神,我便更心中难安。”
桃枝低低“哦”了声,似有些失落:“扶瑄哥是不喜食桃枝煲的燕窝么,才送去给赵姨娘的罢……”
“桃枝,这样的话不可说!”扶瑄忽是肃然,他对付桃枝这等小丫头向来颇有手段,“桃枝污蔑了我一片孝心,叫我当真有些难过。我待赵姨娘的心意日月可鉴,因是最好的才愿拿去孝顺她,如今桃枝将这么好的燕窝盅拿来与我,我不舍得用而敬献赵姨娘,才更显孝心呢。”扶瑄说着又笑抚着桃枝鬓发道:“桃枝果真长大了,能担府中之事了,我想来想去,可托信的又办事利落的便只有你了,此事看似简单,却又隆重盛大,请桃枝不要叫你的扶瑄哥失望呀。”
桃枝被扶瑄那温存软语哄得心花怒放,转眼又一想那亦是个讨好赵姨娘的机遇,当下不再多言,踏着轻快步伐未避雨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