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睡过去的模样,唇角挑起一抹笑容,他能说什么,自然是将弗安方丈搬出来,又说明能找出真正的凶手,那些宗亲自然会给弗安方丈面子,所以当然不会再为难她,而她也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慕翎宇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
轻轻将被子给她盖上,段祈煜手指缓缓在她鬓角拂过,目光落到她脖颈间,露出来的几点鞭痕已经很浅了,他低声叹了口气,他料到了慕蓠裳会将罪责推给她,从而让她留在宫里,却没料到皇后直接给了三十鞭的处罚,天知道他看到当日她的模样,有多想杀了那些侍卫,可惜不能,这么做的话,定然会引起众人怀疑,她的这个身份也就不能再用了,那他处心积虑做的一切都将毫无用处。
伸手点了她的睡穴,他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紫色的小瓶子,从中倒出一些伤药,轻轻在她身上的伤痕上涂抹着,又以内力催动药性起作用,做完这一切,才重新替她盖好被子,拉好床帐,靠在了床头的椅子上。这一夜的月色十分皎洁,映在二人身上说不出的和谐,连外面吵闹的虫鸣都瞬间安静了……
次日,正如慕翎宇所料,皇帝安排宴会宴请南离使者,特地派了仪仗队前去驿馆迎接他们,除了慕翎宇与慕蓠裳之外,还有许多南离的大臣也到了大月,不同于慕翎宇护送礼品,他们则是来商议慕蓠裳的婚事。
宴会给足了排场,皇帝最是看重大月国威,因此场面功夫做的十分漂亮,一切都按照最高规格,给足了南离面子,慕翎宇和慕蓠裳也十分恭敬乖巧,之前那些事毕竟都是背地里做的,文锦绣那件事也没有人再去找过慕翎宇,按照他们当初约定的,找不出真凶就处置清音,自然是不会再跟他报备的了。
也就是说,现在清音跟他丝毫关系也没有了,哪怕他曾说的义妹,南离公主等名头,没有南离皇帝的印玺根本什么都不是,而短短两日是不可能拿到南离皇帝的印玺的,他自然不能再将人要回去,不管是死是活。
慕翎宇知道文锦绣没有死,但他却不能在宴会上问出来,很简单,之前不管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都是私下,而现在大月文武百官都在场,官宦女眷也都受邀在列,他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一个“被处死”的婢女,那就是打了大月的脸,也是丢了南离的脸。
所以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当作之前所有事都没有发生过,好在段祈煜那里成功了,他们很快就可以利用他把控整个大月,到时候得到文锦绣是必然的,得到元灵珠也是必然的。
往常这样的宴会,必然是有许多官宦千金表演歌舞出彩的,苏青筝已经定下了人家,玲珑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参加,实际上是害怕宴会上那么多人,有人发觉她不是真的文锦绣罢了,毕竟大月聪明人太多了,还有个邬笃在,而她不来,苏青筝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索性也就不来了,少了这两个风云人物,使得要看热闹的好多千金都有些没趣。
“唉,还以为能看到嘉宁郡主的表演呢,这一回怕是又要失望了。”一年轻女子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她并不是真正要看文锦绣会表演什么,只不过是想看个热闹而已,文锦绣跟太子的事兜兜转转,多少人都在背后说三道四,她们这些女眷自然是好奇的。
她身边的女子拿帕子捂着嘴唇笑了笑:“听说,嘉宁郡主身体不适呢!”
“什么身体不适,还不是没脸来,我就说,太子殿下怎么能看得上她。”
“可不是么,一个假嫡女而已,而且文家还不是什么大户,怎么比得上南离的公主殿下?”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慕蓠裳坐在一边将这些话尽收耳中,面上勾起一抹冷笑,却像是不解一般朝身边一位官家千金看去:“这嘉宁郡主是……”
身边的女子听到她问,忙将文锦绣过去的事说了一通,其实慕蓠裳不是不知道,只不过这样的情境下,她真的不问才会惹人怀疑,毕竟她就要跟太子成婚了,怎么会不好奇他之前跟哪个女子有过交集呢?
听到众人在她面前贬低文锦绣的话,她面上笑容更加深邃,但很快想起有关清音的事,面上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慕翎宇想要她留在段祈煜身边,但她可不会这样做,若不是她现在还需要慕翎宇的帮助,区区一个清音,她早就下手了。
可恨慕翎宇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居然把风刃给了她,这么一来,她想要除掉文锦绣就没那么容易了。
慕翎宇一直都在打量着慕蓠裳的神情,他心中的想法与她其实大同小异,只等她成功成为段祈煜的妻子,他便能控制事情朝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上首的段祈煜一言不发地看着二人的面色变化,唇角始终带着淡然的笑意,正如他过去多年所做的一样,皇帝似乎兴致高涨的样子,时不时跟周围的人说几句话,皇后则像个局外人一般一言不发,她已经习惯了这些宴会的场面,并没有多少稀罕。
“久闻大月女子能歌善舞,三年前嘉宁郡主一曲箭中舞广为传颂,我等实在佩服。”酒过三巡,慕翎宇起身朝皇帝拜了一拜,皇帝眉梢微抬,等着他的下文,他面上带起浅笑:“舍妹素来喜欢这等英气十足的女子,因此也曾私下学习过这箭中舞,虽不能得嘉宁郡主真传,却也有几分风姿,不知陛下可否给蓠裳一个机会?”
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瞥向段祈煜,见他似是毫无反应的样子,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他已经耗费了全身的修为帮他修改记忆,若是他还能记得文锦绣,那就大事不妙了,现在这样正合他心意。
众人听他说完这番话,心头都有了明悟,这位南离公主来到大月,又有之前段祈煜大殿求婚,可见二人之间的事是要作准的了,今日之所以献舞,不过是给陛下一个开口赐婚的机会罢了。
两国大臣心中各有想法,大月一些老臣面色忧愁,生怕这件事真的成了,而有些则满怀期待,恨不得皇帝立刻下旨,段祈煜眸子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
皇帝眼底划过一抹深意,随后点点头:“你既如此说了,朕哪有不成全的道理?去准备吧。”
慕翎宇低头应是,淡淡朝慕蓠裳看了一眼,慕蓠裳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转身走了出去。
段祈煜慢条斯理端起一杯酒喝下,他没有让文锦绣来参加今日的宴会,一来她身上的罪名还没有洗刷,这样张扬会引得众人不满,二来也是不想她再跟慕氏兄妹有所接触,否则以慕蓠裳的性格,今日必定又会诬陷她,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众人并没有等待太久,不一会儿的功夫,门外便响起了一阵丝竹声,伴随着的还有鼓点的咚咚声,喝酒的大臣们都忘记了动作,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出现的身影,忘记了呼吸。
慕蓠裳穿着一身七彩霞衣,逆着光飞掠进来,仿佛一阵彩色的风一般,殿内早已准备好了四面宽大的屏风,屏风上都是雪白的宣纸,她旋转着落入四面屏风之中,一时间只有影子倒映在屏风之上,看起来有些梦幻的美。
众人都有些纳闷,难道她不是要学当年文锦绣的箭中舞么?
就在他们有些奇怪的时候,那四面屏风却突然开始变化,按照一种极其奇怪的布局开始移动,将里面慕蓠裳的影子衬得时有时无,更多了几分神秘,而从偶尔看到的几眼可以发现,她此时手中拿着一支鼓槌,腰上系着一个小小的腰鼓,正一下下敲动着腰鼓,发出一阵阵极有韵律的响声。
段祈煜眼底划过寒芒,众人听来这腰鼓只是普通的鼓声,但在南离待了三年,摸透了南离一切的他怎么会听不出,这是镇魂鼓,目的便是防止他突然想起什么,慕翎宇竟小心谨慎到了如此地步,哪怕明知计划已经成功还要再补上一层,他心头冷笑,哪怕补上十层,也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慕蓠裳鼓点一点点变化着,那屏风却像人一般开始越来越快地移动起来,与此同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向屏风的方向射出箭来,却一支支都被当在屏风之外,慕蓠裳的鼓点越发欢快,屏风移动的也越发快速,一时间众人眼花缭乱,那偶尔从屏风缝隙飞出的彩绸从飞扬的箭矢中划过,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衣裳还是云霞。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这样表演到结束,却见慕蓠裳突然向上跃起,身子直接跃过屏风,露出她大半个身影,又极快地落下,这惊鸿一瞥的感觉简直让众人忘记了呼吸,而屏风上也很快出现了一些精美的花纹,十八个男子手拿十八种兵器向着屏风进击,每一招都被屏风不动声色化解,而屏风内的慕蓠裳则丝毫不乱地作画,一点也不像那个柔柔弱弱的公主。
最后一笔落下时,她忽然从屏风中跃了出来,身上的七彩霞衣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地上,此时她身穿一身红色长裙,露出不盈一握的腰肢,随着鼓点跳动越发欢快,仿佛落入人间的精灵一般,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样的舞蹈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以柔克刚,美的惊心动魄。
慕翎宇满意地看着慕蓠裳的舞蹈,他们为之努力了这么多年,看到众人的反应便知道十有*是成功了,他目光落到段祈煜身上,果然看到他眼中露出痴迷之色,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慕蓠裳的舞蹈才结束,而众人也从那美妙绝伦的舞蹈中醒过神来,纷纷开口夸赞,皇帝微微一笑看向慕蓠裳:“想不到当年的小娃娃,如今竟也有这样的风采了,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慕蓠裳似是有些害羞地道谢,慕翎宇则站起身来看向皇帝:“不瞒陛下,舍妹在南离时已经与大月的太子殿下有了婚约,今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翎宇特地替父皇问一句,婚期定在何日?”
段祈煜暗中冷笑一声,什么婚约,他根本就没有在南离皇帝面前求娶过慕蓠裳,不过是他们强塞的记忆罢了,现在也好意思拿来说?
皇帝面色微微冷了下来:“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众人都知道,大月的太子是要娶大满女子为妻的,而且朕听说这一代大满皇室是有女儿的,这么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迎娶贵国公主了。”
慕翎宇蹙眉,南离大臣们也都面露怒色,难不成他们想反悔?慕蓠裳都跟着来到大月了,现在想反悔?
“大月陛下,莫不是看不起南离?”慕翎宇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意,毕竟他们都把公主送上门了,皇帝还敢拒绝,泥人还有三分脾性,他们若是不生气那才真的失了身份。
皇帝面色一冷:“七皇子误会了,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若是太子没有与大满之间的婚约,朕必然不会阻拦。”
他话音一落,众人都窃窃私语起来,无外乎刚刚在宴会上听到的段祈煜和文锦绣之间如何如何,在他们看来,这行为就是他们宁可任由段祈煜跟一个根基浅薄的大臣之女来往,也不愿他跟慕蓠裳联姻,这不是看不起他们是什么?
慕翎宇握紧双拳,一副被气到的样子:“既有婚约,又为何求娶我妹妹?还在大殿亲口提出?”
他说的是当初段祈煜在大殿要求以大月名义求娶慕蓠裳的事情,众人一时都不说话了,尤其大月的大臣,刚刚还有些吵闹,现在完全安静了下来,毕竟若是段祈煜真的要那么做,他们也是不能阻拦的,而且他也确确实实说了这话。
段祈煜微微一笑,似是安抚一般朝众人看了一眼,淡淡道:“诸位不必动怒,孤既说过这话,必然是不会反悔的。”
他话音一落,刚刚安静的众人立刻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慕翎宇眼底划过暗光,等待着他的下文,无论如何今天这婚事都要让他答应了,不光答应,还要逼的他无法反悔!
段祈煜看了他一眼,轻咳几声道:“大月虽然与大满有姻亲关系,孤自然应该遵从这个规矩,但蓠裳公主于孤有救命之恩,又跟随孤到了大月,于情于理孤都不该如此无情。只不过这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哪怕要定下婚事,今日也太过着急了些,不如请父皇择个好日子再下旨吧。”
他的话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明确同意,慕翎宇眯了眯眸子,倒是他意料当中的反应,段祈煜若是轻而易举就同意,那才有鬼了,此时的模样又让他放松几分,点点头道:“既然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远来是客,我们也不好太过逼迫,不过蓠裳若是还住在驿馆,恐怕有些不太合适。”
皇帝眸子微微眯起,喉间发出一声极低的冷哼:“既然如此,便许她入宫居住吧。”
慕翎宇垂眸,淡淡朝慕蓠裳看了一眼,慕蓠裳会意倒了几杯酒走上前来,一杯递给皇帝,另一杯递给段祈煜,将酒杯朝二人举了举:“多谢陛下,太子殿下。”
她说完一口饮尽,皇帝唇角扯了扯,也将酒喝了下去,慕翎宇看着段祈煜将酒杯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这才慢慢眯起了眸子,段祈煜的话只是缓兵之计而已,他怎么会轻易同意?今日这婚事他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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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就会收拾慕蓠裳了……突然想完结了,然而坑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