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那些阴霾霎时就散去了,唇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苏氏见儿子继子都这样没边际的宠女儿,无可奈何地笑,凌景烨直叫唤兄长太过狡诈了。哪有这样打一棒给个糖的,好人全他当了。
儿女们闹做一团,凌昊心间欣慰,严肃的脸上也露了笑。凌家二房看着长房的融恰,心间百感交集,更多的是羡慕,凌挽宁更有所触。如果她也有兄长就好了,那么她也被人这样捧着宠着吧。
丫鬟们在侧厅摆饭,前来请主子们移步,有侍卫却匆匆前来,将凌昊请到廊下说话。
侍卫低语几句,凌昊脸色当即变得十分难看,问道:“人呢?!”
“奄奄一息,可嘴里一直就叨念着那几句,有不少下人听见了。”
凌昊眉宇间显了冷厉,立在门口处就朝里面喊人:“凌睿,你来。”
凌二爷被连名带姓的喊,心里哆嗦了几下。他这个继兄气势太过骇人,站得那么远,他都能感受到他身那股凌厉。
这是怎么了?!
凌二爷腿都有些打彪地往外走,凌昊此时视线又落在神色柔和正和女儿说话的继子身上,待凌二爷出了来,直接拽住他衣襟便将人拎到了隔壁茶房。
丫鬟们见他气势汹汹,吓得忙不跌都走了出去,站得远远的。
“大…大哥。”凌二爷被拽得呼吸不顺,说话结结巴巴。
凌昊将他直接推得撞到墙上,撞得他直裂嘴,又不敢呼疼。
“李氏怎么回事。”凌昊声音很低,有种压抑的危险。
听到李氏二字,凌二爷真的发抖起来。他…他继兄怎么问起李氏来了?!
“侍卫说李氏满身是血往长房跑,还说了些胡话,你给我解释解释。”
“胡…胡话,大哥,李氏脑子不清楚,自当是胡话……唔!”
凌二爷抖着唇,话才说一半就痛苦捂着肚子沿墙滑下。
凌昊一分力没有留,铁硬的拳头落在他肚腹间,冷声道:“你是选择说明白,还是要我自己去查明白,李氏为什么满身是血,她说你们想利用不是凌家血脉的麒儿又是什么意思!!”
捂着肚子,凌二爷疼得满头是冷汗,凶兽般暴发着怒意的凌昊让他更是胆颤。
怎么会让李氏跑出来了,看她的人呢?!如今要怎么收场!!
他想解释,惨白的双唇动了动,又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凌远已经被他派人杀了,他还能解释得清楚吗?!该死的李氏,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摆他们一道,这哪里还得说得清!凌昊肯定得认为是他们二房又耍心眼。
凌二爷想得冷汗直落,汗水淌到眼中,涩疼着腌得他连眼都要睁不开。
见他不语,凌昊沉着脸又朝他挥下一拳,凌二爷腹中剧烈绞痛,吐了一大口酸水出来。
“很好,凌睿……就因为麒儿不是我亲生子,你们便一再算计他,看来我对你们是太过心慈手软了!”
凌昊是在刀尖上打滚的人,说起狠话来更是煞气横生,吓得凌二爷连疼也顾不上忙抱住他的腿。“大…大哥,不是的,我没有想利用麒儿!是李氏,是李氏那贱人和凌远私通,被我撞破,这才反咬我一口!”
凌远?!
快要被遗忘的人猛地被提起,凌昊的心莫名加快,重新审视着去看凌二爷。
李氏与凌远私通?!那李氏肚子里的孩子……凌昊已经联系上李氏为什么会满身是血从二房院子跑出来,他这继弟是对李氏下了死手,那么凌远呢?!
凌昊疑问转瞬即逝,不用再猜,李氏都惨成那副模样,凌远肯定也活不成。
“所以你要告诉我,麒儿不是凌家血脉也是从凌远那得知的?!你既然知道了,却又没有与我说,你难道就没有别的打算?!”事情真假,信不信,是一回事。可凌睿若是知情不报,其心必异!
他是有打算啊,可不是没有实现吗?凌二爷疼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但这种时候也只能辩解,凌昊的样子就像要生生打死他一样。
“大哥,大哥,我有想告诉你的。我曾派人去喊了麒儿,想告诉他凌远在这,让他当面去对峙的。事情没有真的明白,我哪里敢直接和你说,可是那晚麒儿并没有来,我就更不敢告诉你了啊。”
他还因为这事想叫继子去对峙?!
凌昊危险的眯住了眼,眼神似对一头垂死挣扎的猎物那么冷漠:“说到底,你还是动了利用拿捏麒儿的心思。凌睿,你够可以!”
凌昊话落抬步就出了茶房,离开前朝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当即进去将凌昊制住,堵了嘴未惊动前厅的人就带走了。那些看了经过的丫鬟也被暂时先关了起来。
回到厅堂,苏氏立在当中等他回来用饭,他深吸了口气,将心里的震惊压了压。
“走吧,用饭。”
苏氏见只得他一个人过来,疑惑着往外张望:“二叔呢?”
凌昊额间青筋很快显了一下,“处理急事去了,不必等他。”
苏氏闻言担忧看了他几眼,她能感觉到丈夫情绪不好,却没有多问,陪着他去侧厅坐下。
凌昊用饭期间整个人都表现得很冷静,面对儿女时依旧会露出笑,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此时思绪有多混乱。心里的震惊更是久久不能平息。
继子不是凌家血脉?!
可能吗?!
凌昊严肃思考间又暗中打量他,十七岁的少年轮廓已定了形,俊秀温润。若说气质,确实丁点也不似凌远,便是面相……凌昊被自己在动摇的思绪惊得又沉了脸。
如今凌远估计已经开不了口,李氏也好,凌睿也好,不过都是一面之词。他如何能用这一面之词去定论!
他压下胸口间翻涌的浪涛,沉默地又看了一眼继子,脑海里浮现初次见这孩子的事来。
那时他刚从战场回来,苏氏牵着一个瘦弱的孩子前来,让他喊自己父亲。当时他才到自己小腿,真的很瘦小,仿佛自己用些力气都会将他捏散了。他刚见自己的时候是怯怯的,苏氏催了他好几声,他才开口说了话。三岁的孩子,第一次和他说话却不是喊他父亲,而是问你会卖了我吗。
才三岁的孩子啊,就被生父为了银钱推了出来,这是多么让人心酸的一句话。
他至今都还能清楚记得当年那无助的眼神。
然后这个孩子就呆在了他身边,他教他习武认字,他很乖巧亦很聪明,更是刻苦。再后来有了烨儿,他仍旧保持着他的那份赤诚之心,对自己和苏氏孝顺,对弟弟爱护有加。可他知道的,他后面都过得小心翼翼了,他弃了习武苦读也是因为烨儿。他怕自己占了弟弟的出路。
这孩子真傻,他怎么会妨碍到他弟弟呢,可自己不忍心拒绝他的请求。其实是自己不愿继子委屈的,想让继子做他认为是对的事,想让他自己走他想走的路。
旧忆与藏在心底最柔软的感情涌出,凌昊心神皆是一凛。
他明白到,继子是谁的血脉又如何?!这是他一手教导的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是曾经在他生死不明,给凌家带来希望的孩子!这就是他的孩子!
坚不可摧的铁血将军,心底最深处的柔软被一次次触动着。
是啊,他根本不必要去计较是谁的血脉,这个孩子从来到他身那刻起,就是他的孩子!
凌昊茫然不定的目光霎时变得坚毅决然,在离席要去善后事情时经过继子身边,伸手重重在他肩膀拍了两下,险些没将凌景麒从椅子上拍下去。
凌景麒抽了口冷气,有些奇怪地看着哈哈大笑走远的继父,屋中人同样莫名。
倒是苏氏心头一宽,不管先前发生了什么,她的夫君心情又好转了。她也跟着翘起了唇角。
到长房来用饭,凌二爷却中途不见,凌老太太心里一直记挂着。待喝过茶,不用李氏赶,她就拉着孙子孙女离开了。
长房这边也没有人想留她,自随她去,可凌老太太不过去了两刻钟又气急败坏的折回,面色青白交加朝苏氏尖声吼道:“凌昊呢!快把凌昊给我喊出来!!”
老太太好好的突然就发起疯来,苏氏拧紧了眉头,将茶杯重重一放:“您有话先坐下好好说,老爷先前是当着您面离开的,媳妇也不清楚他是到哪儿去了。”
“快去把凌昊给我来!让他放了睿儿!!他把睿儿带哪去了,快让他把睿儿放了!”
凌老太太回到二房得知凌睿没有回去,又听闻凌昊的侍卫带走了好些二房的人,李氏也被带走了,她就一点也冷静不下来。
她质问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直刺得人耳朵生疼。
挽夏兄妹几个对视一眼,想劝说几句,哪知凌老太太疯了一样,将一人高的青花瓷瓶推倒地上。在瓷器碎裂声响中,她仍不断重复那几句话。
凌景麒兄弟一个护住苏氏,一个护住妹妹,将两人拉得远远的,生怕她们被溅射的碎片割伤。
苏氏也从没见过凌老太太这般疯魔过,可她也确实不清楚自家夫君上了哪,凌睿又上了哪,整张脸亦气得铁青。
还有,凌老太太凭什么一副她家夫君劫了凌睿似的,简直太过莫名奇妙!
这边正乱着,外边又有婆子急急忙忙跪在了门外高声禀道:“夫人,有从京城来的人寻老爷,说是十万火急的事!”
苏氏眉心一跳。
又是来寻自家夫君的?!
眼前有个闹事的还没解决,怎么又来一个人要寻自家夫君,还是应天府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