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大伙都在家猫冬,不闲在家里也没事做啊,这听说雇人去给冰围一圈土就给钱,干活的是只有三个,看热闹的能凑了三十个,一连干了三天,垒出一个正正方方的一尺半高的土围子,还是拍实了的梯形,跟水坝似的,君晟出来看了一眼,十分满意,干活的人也没走呢,等着他点头拿钱呢,君晟就顺便指挥他们往里倒水,弄出了一片半尺高光光净净的平整冰面来了。
三个人一人领了一百文工钱高高兴兴的走了,君晟等了一晚上冰冻实了,裹成个球拿了两双滑冰鞋出来,一双他小时候穿过的,一双他现在能穿的。君晟家里以前是有人工湖的,每年都跟爷爷滑冰玩,他用过的东西连块喜羊羊橡皮他爷爷都给他存着,更别说从小到大的滑冰鞋了。
别看君晟裹成了个球,穿好鞋弯不下腰连鞋带都是陈喜给他系的,可鞋带系好了他就嗖嗖的滑出去了,大氅迎风招展,忽略了那臃肿的体型,还真挺飘逸的,陈田出门前君晟怕他摔疼了,给他也裹成了个球,摔了就爬不起来,他前面摔,陈喜跟后面捡,熊孩子趴在冰上看着君晟又从他面前滑过去了,咬着毛线围巾就委屈上了。
躲在墙角的村里孩子们惊呆了,原来冰是这么玩的!铁蛋铁蛋,你咋不去跟你表哥和田娃子一起玩?
铁蛋也不说自己不敢去,哼了一声说我才不去跟田娃子一起在冰上滚呢,就回家去了。
君晟滑了三圈过了瘾,想起他家熊孩子了,自己穿的太厚怕俩人一起滚,就指挥着陈喜去扶着他滑,陈田也聪明,滚了半个小时就掌握了平衡,虽然还不会刹车,可也能慢慢往前出溜了,等想停下来的时候就溜到边上,卡在土里自然就停下来了。
君晟没说这种停法容易把冰刀磨损,由着陈田磕磕绊绊的自己摸索方法,让陈喜搬了张椅子出来,他就坐到一边看着了,其实,偶尔晒晒太阳也是不错的嘛。
疯玩了一下午,陈田就玩够了。一冬天练字看书,看书练字,一本千字文被他翻的边都毛了,练字的纸太多了,君晟发现以前想的都给他存着是不现实的了,陈田也觉得以前写的太难看,俩人心思一样,都拿去送给陈妈了,反正陈田就写了一面,是用背面画鞋样子还是拿去烧火就不管了。
两箱废纸被陈忠当了宝贝,每天君晟给陈田上课的时候,他站在旁边磨墨也就跟着顺便听了,陈田练字的时候偶尔也会一边写一边背,他已经跟着偷学了不少了,不敢偷用表少爷的纸,一直也没写过,他跑到厨房跟娘要了一截木炭,就回去开始写字了,
陈喜发现陈忠写字,就拎着他去找君晟了,让陈忠跪在了地上,说他没管教好孩子。君晟被陈喜弄的一头雾水,还以为他说的是陈忠偷了纸,就说了那纸是陈田不要的,陈喜解释了半天君晟才明白。
原来奴隶没有主人允许是不能识字的,不光不能识字,比如木匠之类的手艺,也只能在主人的允许下学习,学习这些知识的目的也是更好的给主人服务,比如学会算账的去主人开的店铺当账房,这都是有体面的奴隶做的事情。
君晟简直惊呆了,难怪奴隶的孩子还是奴隶,这么一代代的奴化下去,都已经被洗脑了,连陈喜这么野心勃勃的人,最大的愿望居然是在某个人手底下当最最体面的奴隶,难道他们从来没想过去当‘人’,而不是奴隶吗,如果君晟问了,陈喜会告诉他,没想过,祖祖辈辈没想过,子子孙孙也不会想,因为这是不可能的。
没有姓氏,没有学习的权利,没有人权,没有财产权,甚至连孩子被主人卖掉或者送人,他们身为父母问问孩子的去向都不可以,这就是奴隶,这个世界的奴隶。
“我允许你们一家三口学习一切有用的东西,识字也好,木工也好,算账也好,厨艺针线刺绣也好,想学什么,能学什么,我全都不管,只要不耽误我吩咐的事情,你们怎么学都可以,去吧,我要看书了。”君晟摆摆手,拿起了刚才放下的书,听到陈喜跪在地上和磕头的声音,然后两人出去了。
君晟记得初来乍到,在县城买的那些书里,有一本介绍礼仪的,大庆王朝与君晟熟知的那个谐音的王朝简直像两个对立面,这里虽然也重礼仪,等级划分严格,甚至还有奴隶,却唯独没有下跪的传统。
小孩子给长辈拜年也是不磕头的,拜祭祖宗也只有犯了错,觉得对不起祖宗时才下跪,就连求神拜佛都只是作揖,除了还愿和有大诉求的时候才会跪拜一番。给人下跪的只有两种人,罪人和奴隶,当然,犯了罪也有可能是要贬成贱民的。
官员早朝拜见皇帝也只是一揖到地而已,拜完了还一人一个蒲团坐着,不是效仿魏晋风流,而是你总不能跟皇帝一样坐椅子吧,偶尔皇帝高兴的时候说某某赐座,太监就会给你搬来一个小墩子,你也别傻乎乎一屁股就坐上去了,只能坐一半。当然这些都是君晟从各种书籍里拼凑出来的场景。
君晟无力的往后倒去,把书扣在脸上,他当初看到这些时是多么的喜悦,中二时期对华夏民族跪软了膝盖的痛恨,在这个世界全被治愈了,满满的民族自豪感让他忽略了奴隶的存在,陈喜跪过他不止一次,他虽然心里不太舒服,可那个时候不熟,贸然吩咐什么失去了威信,只会带来危险,可现在陈喜把奴隶的血泪史剖开摆在他眼前,他痛心,可又没有办法。
君晟现在只有三个奴隶,他能买三个,三十个,三百个,可天底下的奴隶那么多,他是买不完的,就算买回来给他们吃饱穿暖让他们学习又怎样呢?除了犯了罪刚被贬成奴隶的,那些从小到大就被奴隶思想洗脑了的人,他该怎么去救呢?君晟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流失,他实在想不出办法去救那些人,深深地无力和挫败感压的他简直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