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夏也不由严肃了起来。
“今夜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暂时还不清楚。只知道韩状元身中剧毒,后被天影九救回,九是你们在府门前看到的那位蒙面女子,她另一个身份,是纪的小妾。”
钟昊然似乎知道喻晓夏要问什么,接着道:
“她的任务是监视纪,不到万不得已,不允许暴露身份。所以皇上才会另外找韩孙二人,而不是让她涉险,去查纪与先皇有关之事。说来今夜她救回韩状元也是冒险,只是孙探花却下落不明。九说纪也在暗地里找孙探花,皇上认为孙探花身上,应该有纪相当在意的东西,有可能是那份书信,也有可能是其它物什,已命我传令在阳城的一队暗卫,连夜搜寻他,希望孙探花能安然无恙地撑到我们找到他……”
喻晓夏欷歔不已,在这个时代,要找到一个人着实太难。
何况纪首辅也在找那位孙探花,孙定然会仔细躲藏,也不知何时才能与皇帝的人接上头。保不齐哪天被纪给抓到,就地被杀人灭口了。
她想起今日宴会上,纪首辅仪表堂堂的模样,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不难看出年轻时俊朗的面容。实在想象不到,这样一个人,却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图谋权势便罢,竟还毒害先皇。
“一定能找到的。”喻晓夏安慰得有些无力,捡了支树枝,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在异常沉默的七面前轻敲了敲。
耳边又传来钟昊然叹息的声音,
“其实下毒这个法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皇上登基头一年,便用过一次。只是当年皇上年幼,即便再如何周全,也敌不过老谋深算的纪。当时那杯毒酒,纪敬了宁王,宁王年幼不知如何拒绝,只知晓若他不喝,便会暴露皇上,便毫不犹豫地喝了那杯毒酒。虽然后来我将宁王救了回来,但宁王身体原本便不好,此后缠绵病榻数月,身子越发孱弱了。”
一阵风过,有片残叶落在喻晓夏面前,她用树枝将叶子钉在地上,听得心惊肉跳。
皇帝登基时不足十五,如果当时知晓自己的父王被纪毒害,怒不可遏下,确实会冲动行事。但她无法将激昂愤怒的皇帝,与现在无论发生何时,都从容不迫的男子联系起来。
这么些年,皇帝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呢?
皇帝又经历了些什么,令他如今对待任何人,包括杀父仇人纪延德,也能从容不迫地淡然谈笑。
这是否,是成为一位帝王的必经之路。
她心中有些怜惜他,又有些钦佩他。
前世父母各自组成家庭后,她每次上父亲的新家,或者母亲的新家,只吃一顿饭,都要让她不适许久。
“难怪宁王身上总有股药香,想必他一定时常吃药吧。”喻晓夏忽然想到,见钟昊然一张黑脸,肃穆中露出沉痛,不由有些哑口无言。
无怪乎皇帝如此信任宁王了。
钟昊然撑着膝盖沉默良久,又道:“皇上那次颇受打击,纪也对皇上越加提防。自那以后,皇上行事便十分稳重,心思也变得缜密。尤其近两年,皇上行事愈加冷静沉着,很多事情,我们也不清楚皇上的具体谋划,只按照皇上的指令行事。但这七年间,皇上运筹帷幄,潜移默化地,已将纪手中的权力收回了八|九成。”
钟昊然将手握成拳,“这次再行此计,我惊讶觉得不妥后,又想,如今纪已不比从前,他也绝不会想到,皇上会再施此计。其实只要不走漏风声,棋行险招,一击即中,也不失为好计——
——哎,皇上等了这么多年,这次失败,一定很失望很沮丧。我出来时,皇上只平静地嘱咐我看顾好十一,定是因为烷灵草是十一取得,算是有功,顺便提及十一,转移我们的注意力。皇上向来不动声色,只怕是不想我们看出他的消沉。”钟昊然说着,又坚定了要好好守护皇上的心。
但以他一向直肠子的心思,索尽枯肠地解读皇上,实在是枉费心机。
所以日后,这位年轻的统领,骁勇善战年少成名,着实是因他一身卓绝武术与医术,与传言中他足智多谋的脑袋没有半点关系。
宁王府邸建造颇大,水渠山石皆趣致坐落,他们所在的这方院落,应该是宁王别院,石墩后是一方人铸水池,潺潺水声拌着细风,钟昊然的尾音消散在其中。
喻晓夏觉得,皇帝让钟看顾她,分明是想着,待此事一了,如何令她出卖太后。
至于烷灵草,皇帝才生过她的气,即便有功,也不会赏她。
所以钟昊然所说皇帝在转移注意力,她半分不信。
皇帝很平静,只怕是真的很淡定。
或者皇帝早便算准了这个结局罢?
而后,她敏锐的发现了一个问题,“你说走漏了风声?意思是说,皇上身边有内奸?”
话没说完,她便觉得有股夜风吹过,阴森森地十分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