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胆知兵,善左右射,性刚负气,好谩骂,不为人下,物情以故不甚附。”
这是历史对熊廷弼的评语,也是朱常洛对他一直不象孙承宗一样放心的原因,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可以重来的机会,那他就有责任决不让这样的悲情历史重演。
虽然不太懂得朱常洛这一番正色疾色说的话有什么意思,但想到从认识他以来发生的这些事,熊廷弼不敢有任何疑问,脸上激动的红潮疾水般退去,神智恢复清明,连忙站起来,“承王爷今天教诲,熊廷弼一定时刻放在心上,矢志不敢忘。”
“但愿熊大哥能谨记今天说的话,日后必定是我大明一代名将,就算那一天我不在了,”忽然自觉失言,连忙改口,“……就算我不在你的身边,也可以放心了。”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叶赫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慌乱,从济南回来后朱常洛的几次异常表现一直让他心里隐隐不安,心底已经打定了主意,等晚上定要逼他说出实话来。
听鹂楼一宴,宾主尽欢而散。
是夜,叶赫瞪着眼死力盯着某人,不言也不动,有如石雕铁铸。
某人先前还拿着本书装孙,然后就觉得如茫在背,各种别扭……书挪到左边,又挪到右边,最后直接背转了身,片刻后朱常洛就觉得后背如马上就要穿两个孔般的难受……
叹了口气,举起了双手,“我服了你行不行?得啦,有什么话就问吧。”
叶赫寒星一样的双眸没有任何笑意,“你的毒发作了?”
朱常洛神情淡淡:“这都让你看出来?”叹了口气,“你有这份眼光,若是跟着王之寀混刑部,不出三年必定有大出息的。”
这个笑话一点不好笑,叶赫居然怒了,脸涨得通红,低吼道:“若是我看不出,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朱常洛转过身,不再看他的双眼,沉默良久方道;“自我七岁中毒,如今已经三年,你师父冲虚真人给的天王护心丹也只剩了七粒啦!他老人家明见万里,果然说的不错,护心丹能护得我的心脉,却不能解得毒性。从今年开始,我就觉得这身子忽冷忽热,不是不故意不告诉你,真的只是一小会就好了。”
叶赫低叹:“你是傻子么,难道不知道这只是开始,随着时间愈久,毒性发作的时间就会越来越长的,这……这可如何是好?”
久病成医,自个的身体自个有数,朱常洛知道却只能装做不在意。
“生又何尝生?死又何尝死?死是生之始,生是死之果,你看佛门大圣说的多好,若都是象这你这个人一样,又笨又不看书,生死看不透却是一门钻死脑筋,才是如何是好呢。”
叶赫默然不语,忽然开口道:“咱们出海寻药罢,十方灵芝虽然难寻,胜似在这慢慢等死!”
朱常洛缓慢但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怕死,只怕时间不够用,如果在我死的时候,能够完成心中愿望,做上几件事,到那时候死有何惧?”
叶赫怔怔看着他,眼中有莫名光茫闪动,不禁脱口而出,“好!你有什么愿望,我一定会帮你完成!”
一句简单的承诺却似有千斤之重,沉甸甸压在朱常洛心上,本来口若悬河忽然哑了嗓子,好多想说的话居然一句也说不出来。
“不过你放心,你没那容易就死,我也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掉!”说这句话的时候,叶赫的心里似有火在烧,说完砰的一声摔门而去,一路上叮叮当当声音不断,也不知踹了多少物件东西。
一声兄弟,一世兄弟,肝胆相照,相濡以沫。
怔怔看着兀自震动不休的门,朱常洛忽然怒道:“还长脾气了都!居然敢摔脸给老子瞧,老子是王爷,你这是犯上懂不……”
小福子闻风前来,还没张嘴就受了这么一大顿话,顿时吓得一脑门汗。
朱常洛转身伏在榻上,忽然发觉眼睛酸涩的厉害。
江西龙虎山思过崖,依旧是云遮雾绕,和下边的青山绿水不同,这崖壁方圆百十丈内如同受了诅咒一样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山洞内一个顶着一头乱七八糟头发的精瘦汉子正在聚精汇神的做着什么,如果有人再靠近点的话,就可以看到他此时眼睛几乎快瞪出眼眶,而鼻尖上的汗滴正一滴滴的渗出毛孔,让人一看就觉得难受,恨不得替他拭上一拭,可是本尊却丝毫未觉,聚精会神只管盯着手中两只瓶子发怔。
将手中一只瓶子放在案上,将剩下的一只瓶子拔开瓶塞,慢慢对准案上那只玉瓶口,一滴近乎妖异的蓝液缓缓滴了出来,划出一道细长蓝线,注入案上的玉瓶之中。
但听那只玉瓶中忽然发出轻微不断的哔剥之声,随后一股奇特异香自瓶口溢出,苗缺一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忽然直着眼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是这样,都说水火不相融,却不知火上水下,水中火轻!”
伸手拿起玉瓶,往掌心中一倒,一滴殷红似血珠的液体滴落下来,在他的掌心滚动几下,随既凝固,化成一颗红丸。
此刻夕阳的余晖透过洞口,恰好将一道人影映射进来。
苗缺一一声怪笑,头也不抬的道:“宋一指,今来来得倒早,难道知道你输了,是向我来求饶的么?”
影子拉得老长,依旧挡在门口,对于苗缺一的言语一无所动。
苗缺一动作忽然涩滞起来……慢慢的转过身,脸上的笑意蓦然瞬间凝固在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