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如墓,淡薄如素。
相见不如怀念,怀念不如忘却……
看着停住脚步的夫人,阿香脸上笑容消失不见,期期艾艾道:“是阿香说错了话惹夫人不高兴,夫人不要生阿香的气。”
三娘子擦去脸上的泪,将阿香拉了起来,笑道:“不关你个小妮子的事,是我被风迷了眼啦。”
风迷了眼?可为什么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阿香本能觉得这说法实在站不住脚,皱眉想个不停,还没等她那小脑袋瓜转起,再看三娘子已经踽踽独行去得远了,不由急叫道:“夫人等等我……”
大明京城内春光明媚,处处鸟语花香,街头巷尾人流拥济,一派百业兴盛之景。
没有人知道此时宫内,已是几度风雨欲来波诡云谲,丝毫不逊于洮河边境的铁蹄强弓千钧一发。
自从皇上委任睿王为甘宁安抚使的旨意一经发出,顿时在朝堂上引发一片轩然大波。
一时间奏折上疏雨点般递了上去,无一例外全是要求皇上收回成命,马上派兵前去剿灭扯力克,以正大明天威,否则边境诸獠必会上行下效,永无宁日。
这些折子中有一本引起了万历的注意。
折子是时任吏部考功司朗中的**星写的。
除了要求皇上撤回成命,更将矛头指向了朱常洛,讲明自太祖时起,除太子可以参政之处,藩王一律不许问政。
被万历叫进宫的朱常洛拿起这份奏折看完后,忽然就笑了。
**星是顾宪成的人,顾宪成是东林党人,**星是东林党最重要的骨干。
**星上这封折子,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在后边推波助澜。
“你都看到了,祖制有定,他们说的有理有据,这些言官太过凶悍,这下连朕也不能拿他们如何。”万历阴沉着脸,一脸的不高兴。
朱常洛微微一笑,“父皇何须为难?您只须把这些折子一概留中不发,他们闹得再凶,您只作是春天来了,鸟儿叫得声音大一点吵一些也就是了。”
万历愕然的瞪着眼看着朱常洛,良久忽然哈哈大笑出声。
皇上与睿王在乾清宫议事,龙颜大悦,放声大笑的事很快的传了出去。
大多数人对这个消息都表示很意外,从这次睿王从济南立了大功回来,皇上对待睿王的好是有目共睹的。可是好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太过了些……
可是消息传到了储秀宫,郑贵妃异常的没有丝毫所动,只是脸更白了一些,牙咬得更狠了一些。
万历十九年春,睿王朱常洛带领自已三千虎贲卫连夜出城,走的低调淡然,没有惊动任何人,等朝中那些大臣得到消息的时候,已是在三日之后了。
宁夏城总兵府,牛高马大一脸横肉的哱拜大马金刀的盘踞在座,一只手不住摩挲着嘴角两撇弯月胡子,一对长在肉中的小眼,抬起眼皮眨动时凶光直冒。
下首一溜坐着几个人,以现任宁夏副总兵哱承云为首,下边坐着土文秀、哱云、刘东暘。
这四人中一个亲儿子,一个干儿子,土文秀是军师,刘东暘是副将。
还有一个许朝前往洮河一带办事没来,现在能在这里坐着的,全是哱家班中的核心成员。
“阿玛,朝廷那边来消息了,说是睿小王爷已于三日前秘密来甘,你说咱们该准备点什么不?”
说话的是哱承恩,自从哱拜于万历十七年致仕在家后,子继父职成了新一任宁夏副总兵兼指挥使。
“可是那个办了山东一省官员的皇长子朱常洛?”
哱承恩点了点头,“正是!”
摸胡子的动作停了下来,深埋在肉中的眼睛撑开厚重的眼皮,半晌没有说话,哱拜似是陷入了沉思。
刘东暘一拍桌子,“管他来的是谁,什么皇长子小王爷的,关我们鸟事,这是咱们一亩三分地,上到这地界来,就得认咱们哱家这块金字招牌,是龙得盘着,是虫就爬着,否则就给他个颜色看看!”
哱拜瞪了他一眼,“不可大意!你们不认识周恒我可认得他,连那只滑不溜手的老狐狸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居然都栽在这个小皇子的手中。”转头问哱承恩:“老大,有没有打听到他带了多少兵马来?”
“听说……只带了他自个三千虎贲卫。”
哱承恩皱起了眉头,脸色阴沉不定,他也不太敢相信这个数字。
“才三千?”
别说哱拜为之一愣,就连一直没说的咯云、土文秀都是一怔。
忽然一阵狂笑声起,众人为之侧目。
却是刘东暘实在忍不住,抱着肚子笑得打滚。
“哱爷你别骂我……哎哟笑得我肚子痛,才三千好干嘛,就这个能平得了扯立克?这不是纯他妈的在扯蛋么?”
哱拜默然不语,忽然将头扭向土文秀。
土文秀人如其名,自从跟着哱拜以来,深得其信任,每有大事不决,往往全凭土文秀一言而定。
二人相处的久了,那怕就是哱拜的一个眼神,撅下屁股,土文秀就知道这位草原土狼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摸了把颌下山羊胡子,咳嗽一声,“这个小王爷来意如何确实难猜,眼下一动不如一静,咱们能做的先做好准备,以不变应万变乃是上策!”
刘东暘冷哼一声,“土秀才,老子就看不惯你这个调调,前怕狼后怕虎!听说你前些日子霸了一房小妾,被人告发,让党馨那个狗贼打了二十大板?这屁股打破了,该不是连胆子也被打破了?”
土文秀瞬间气得发抖,猛得将身站起,伸手指着刘东暘脸红脖子粗,“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