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笑了一笑,“托皇上的福,臣妾这宫中什么都有啦,臣妾今天不要赏赐,只是有一事想问皇上。”
万历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有什么事快说吧,朕困了。”
郑贵妃脸色在这一刻有些发白,犹豫了一刻终究还是开了口。
“皇上,咱们的洵儿也大了,您先前应允臣妾的事,是不是该对限啦?”
帐内忽然陷入了一片死寂,春意无限风光旖旎瞬间变成了秋霜泠然冬雪寒冰。
万历的眼忽然睁开,原来的困意不翼而飞。
郑贵妃的话依旧在继续:“臣妾想问皇上一句,时到如今,是不是皇上已经忘了当初的承诺了?”
没有回答,只有难捱的沉默。
“其实皇上不说,臣妾的心里早就明白了……”
“郎情似酒热,妾意如柔丝。酒热有时尽,柔丝无绝期。皇上可还记得这首诗么?”
锦帐内暗淡的光线下,郑贵妃的眼睛如同浸了水的宝石一样光彩夺目。
酒热易冷,柔丝易断,结局是不是早已预定了呢?
“朕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已经睡意全无的万历忽然翻过身来,将郑贵妃轻轻揽到自已怀内,“在这个宫里你是最懂朕的人,朕待你如何你心里也清楚,只是这一次,朕不得不食言。”
陷入沉思中的万历没有感到怀中郑贵妃柔软的身子正在慢慢变硬,兀自自说自话:“那个孩子,朕亏欠他太多,朕一定要好好的弥补他!至于洵儿,他依旧是咱们最珍贵的孩子,除了那个位子,朕什么都可以给他!你是最懂朕的心思的人,朕相信你会理解朕。”
帐内的光线忽晦忽明,郑贵妃脸上的笑意愈来愈盛,“皇上只怕亏欠了别人,却不怕亏欠了臣妾么?”
万历忽然叹了口气:“朕相信这天底下谁都会让朕为难,但是只有二个人不会这样做。”
二个人?一个是自已,那一个人是谁呢?
想要的答案很快得到了证实,因为万历的手指已经轻轻抚上了她的眉,慢慢的来回的描画不止。
眼底的水已经变成了火,在眉上温柔描回的那只手,已经变成了锋利无比的刀,每一下都是在她的心上插上狠狠的一下。
牙齿狠狠的咬上了唇,指甲贯穿了手掌,已经麻木了的郑贵妃没有觉出任何痛,叹了口气后忽然咯咯轻笑了起来。
“皇上已经做了决定,便是再也不能更改了吧……”
“二十年相守,您要记得臣妾待皇上之心从没变过就好。”
“你的心,朕自然是知道的,朕一定会封你为皇后的!”
“皇后?”郑贵妃好象听到一个天大笑话一样瞬间失笑:“那臣妾先谢皇上了。”
心事已了,再无留恋。
忽然叹了口气:“皇上且慢睡,今天的药还没有吃呢。”
郑贵妃笑着起身下床端来一碗药,笑着看着万历皱着眉头灌了下去,笑着转过了身将碗放回原处……身子忽然软软的没有了半点力气,直直的瘫倒在了地上!
小福子顶风冒雪来到坤宁宫的时候,朱常洛刚陪着王皇后用完了晚膳,抬眼见小福子进来,王皇后眼尖,一眼瞅到他手上捧着的玄狐皮氅,不由笑道:“绘春,拿三十两银子赏给小福子,他伺候的很用心。”
得了赏小福子一张包子脸喜得眉开眼笑,沾了王爷这尊大神的光,小福子如今在宫中几可横着走了,走那都有送礼的,送吃的,送用的,如今就连皇后娘娘都赏了他,虽然三十两子对于此刻的福公公来说是看不上眼的,但是这是荣誉却是蝎子拉屎毒一份呢……宫中太监宫女海了去了,得到皇后娘娘赏的有几个?
出了坤宁宫,傲娇的福公公的嘴几乎都咧到耳边了,路上遇到几拨宫女太监问好,福公公都是从鼻孔中出了一下气表示他知道了。
朱常洛看得好笑,回过头照着他的头给了一下,喝道:“好好给我清醒下,再敢趾高气昂,你惹祸倒霉的的日子就不远啦。”
小福子大惊失色:“啊,王爷,不会吧?”
“莫不是以为皇后娘娘是真看你差事干得好才赏得你么?”
一句话就好象一桶冷水淋得小福子浑身发凉,抖着嗓子道:“王爷,您好可别吓小福子了,奴才打小胆子就小。”
朱常洛斜了他一眼,摇摇头笑道:“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皇后娘娘是在提醒你,你今日领了银子,明天就该领板子啦。”
“好好跟着王安学学,同样是太监,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哪?”朱常洛叹了口气:“低调懂不懂?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小福子呆呆站在雪地,本来一脸福相的脸早就变得如同苦瓜一样……怔了半晌之后,忽然一拍脑袋,“殿下,您等等我,咱们慈庆宫来人了呢。”
靴子踏在厚厚的雪上,每踏一步就发出咯吱一声脆响。朱常洛一步一步走得极快,忽然脚下一滑,惊叫了一声,眼看就摔个脸朝天。
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稳稳的抓住他一只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