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杀过人吗,小女孩?”
她眼中骤然涌出狠厉,一刀插下去,毫不犹豫。
一道银光破空飞来,她反手一抡劈开,依旧盯着男子的脸,看也不看地将手中的短刀直直甩手射向房内空荡荡的一角——
蹭。
短刀刀片将要钉在墙壁上时,被突兀出现的两根小小的手指夹住。
而停滞的刀锋,正对向女童的眉心。
无垢站在角落的阴翳里,默不作声将短刀收回怀中,面色如霜。
她慢慢走到一旁,把另一把一模一样被百里汐打偏的短刀拾起,抬起脸时,百里汐虽没了武器,两根手指却摁在男人的命脉上。
无垢瞳孔如针般尖细,杀气遮掩不住地逸散而出。
“你想让你的主子死吗,小狐狸?”
男子一脸“天啦噜大意啦”的神情,乖乖被她扣住命脉,百里汐望着无垢道:“回答我的问题。”
无垢微微蹙眉,面无表情道:“主子虽颇有闲情,但也懒,最不喜插手身外之事。”
她握紧短刀刚上前一步,正欲电光之间冲上一刀砍掉这女人脑袋,突然只听呜咽一声,百里汐竟一脑袋栽在男子身上,呼吸微微急促,身子抽动几下便不动了,血从嘴里溢出。
支撑不住,竟然就这般晕厥过去了。
无垢冷哼,平整的眉目流露出极大地不满,她还没下手呢。
黑衣男子坐起来,无奈笑了笑,一手把女人拎起来重新放到床上,捏了捏她的脉。
“她撑不过今晚了,你且放信号,叫凤紫烟来一趟。”
无垢眼睛睁得开了些,不再细细眯着了,冷嘲热讽道:“无垢觉她方才蹦跶得挺利索。”
“无垢没听说过回光返照吗,凡人专属技能。”
女童单薄的语气有些嫉妒的味道,“能让凤紫烟给她瞧伤好大福气,主子对她甚是上心。”
“这买卖一本万利,自然上心。”
“请凤紫烟好贵。”
“凤紫烟最是爱金子,可再多的金子,都带不回那宝贝。”
无垢不吭声了,秀致的鼻子里呼出两道气儿,男子伸手揉揉女童的脑袋,“好无垢,待凤紫烟将她从鬼门关带回来,我们就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无垢又呼出两道气儿,折身离开房门放信号。
男子目送女童出门,复而回过头,俯下身。
“那只梼杌原本就是我的,名门正派堂而皇之在我不在时偷走,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可有不妥?”
“至于你的剑,我随地捡的。”
男人垂下的黑发扫过女人的布满冷汗的苍白面庞,细细地说,唇角一抹轻笑。
“小女孩,南柯才是我的名字,好好记住了。”
后来百里汐朦朦胧胧又有过几次意识,毕竟伤口在作疼,仿佛肠子都要烂在肚子里血流如注,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暖流春风拂面在体内四肢流淌,那些痛楚便如云烟渐渐散去。
再清醒,身在一座破庙内,外面零星的雨水在屋檐上滴答。
雨停,她从干草上坐起来,刚一抬脸,就看见了炎景生。
他背靠门扉坐在那里,脸埋在阴翳中,静静地,好像一片角落里的旮旯黑影。
片刻的天光从残破的窗棂间落进来,露出他长满胡茬的下巴,极淡的腥甜一丝一缕飘散过来。
百里汐唤:“景生。”
话音刚落,庙外远远地响起人声,劈开树枝,踩过厚厚的草地。
“前面有个庙!”
“进去看看。”
她仔细地一听,大约二十来人。
炎景生无声地站起来,紫玉折扇从袖间滑下,落到他掌心。
“他们追上了,”他低头对她说,“我去去就来。”
百里汐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拉住他的手,“你不必如此,山庄之事定有蹊跷,有人存心陷害于你……”
男人回过头,她这才看清他的脸,呆了一呆。
他好像老了十岁。
“没有人陷害我,汐。”他握住她的手将它挪开,轻轻说,“父亲是我杀的。”
外面喧闹的人声近了。
百里汐睫毛微颤,手脚冰凉,“那一夜书房里,发生了什么?”
炎景生没有回答她。
他走到门前,拔起插在门锁上的剑,剑上斑驳血迹,微微生锈,他瞥了一眼,然后打开了门。
喧哗叫骂伴随着刀光剑影铺天盖地,涌入布满灰尘的寺庙内。
寺庙重归平静时已经入夜,几点鸦鸣,炎景生随手扔掉染血的绣剑,从一个呻吟的追兵身上抽出一把来,背在背上。他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女人。
她立在月光下,脚边横七竖八趴竟也倒下不少,手里提着抢来的弟子配剑,剑尖滴血。
炎景生说:“你不必如此。”
百里汐说:“没关系,我陪你。”
她也不晓得他们会不会死,也不晓得这可否算得上杀人。
既然来追杀我们,那已经做好被杀的打算了罢,她默默想着。
她从一个不知哪家正派弟子身上摸到求救信号筒,放到空中,然后对炎景生道:“我们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