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寂流辉把整张脸都埋进膝盖里了。
百里汐开始笑,笑得福婆一惊一乍,笑得泪花儿都出来了。这么多年,她终于知道寂宗主的软肋,估摸这连寂明曦都不晓得,待回到寂月宗她是不是还能去他面前炫耀一番?
念此百里汐对此事的寂流辉小朋友心生怜悯之意,爬上床凑到他身边,“不挠你,我不挠你,手打开,我把你身体弄干净好吗?”
寂流辉摇头。
“可是你身上都是汗,脏兮兮的哎。”她深知寂宗主的洁癖,“你要臭臭的睡觉吗?”
寂流辉想了想,爬回到原来坐的床边,分毫不差地坐下来,张开手,像个等待姆妈给他穿衣的乖巧小孩。
百里汐生前炎家大小姐,后成离笑宫左护法,至今就没伺候过谁,这一趟给寂流辉小朋友擦身子她还是几分愉悦的。
他的黑发总会一缕一缕滑到前面妨碍她干活,百里汐索性抽掉自己发髻上的簪子,长发披散,一条腿跪在床沿,双手环到寂流辉的后颈将他的头发挽起来,寂流辉头发软软的,滑溜溜的,这叫她有点儿嫉妒,她坏心地挽个女子发髻,刚准备抽回手好生欣赏一番,突然腰间一紧,她被他抱住,男人微凉的鼻尖在她脖颈间若有似无地轻蹭起来。
百里汐脊背有点儿僵,只能维持跪在他怀里的这个姿势,寂流辉眼眸微眯,似是有点儿迷糊困意,他轻嗅地往上,薄唇摸索一般靠近。
他呼出的气息痒痒的,百里汐有点呆,心里那股酸涩的难过劲儿又泛起来。
你把我……认成谁。
她很不喜这般感觉,眼见他的唇要覆上来,她手往床头一伸,把床头架子上的熏香炉抄在手里,哐啷一声往他脑袋上砸去。
寂流辉挨这么一下,跟抽了筋的泥鳅似的软在床上,百里汐抓着香炉气喘呼呼,一拳打上他胸口。
她“砰”地把香炉摁回原处,床头架因此摇摇欲坠差点散掉,她还是不解气,又打一拳,“变态!神经病!想不到寂宗主是这样的寂宗主!活该没媳妇儿!”
她骂完一通回头一瞧,福婆端着干净折好的衣服候在门口,脸上几乎目瞪口呆。她气冲冲把寂流辉身上衣服扒下来卷成一团扔在一边,又气冲冲把干净袍子扯过来往他身上潦草一裹,最后气冲冲摔门而出。
她在自个儿屋内窗前坐着消气儿,不一会儿福婆扣响了门,进屋候着。
百里汐将福婆召过来,怀里摸出一小袋十方万里砂塞进她手里,“明天早上他烧退了,把这个给他,南柯往里面已经注入了灵力,他可以用这个回到寂月宗。”
福婆点点头收下,面露疑惑。
百里汐说:“我要走了,我有八年没有到过南疆,我想自己再看一看。”
寂淑仪原本是一条巨大难以跨越的沟壑横垣在她和寂家之间,沟壑里面有层叠的伤疤。
可她从不知寂淑仪在寂流辉心中是这样的地位,只有在发梢病重的梦境中才敢伸出手拥抱的存在。
也许很久以后他身边总会有一个女性成为他的道侣,但永远不可能是她。
那就算了罢。
自她死后她还未好好看过这个变迁的世界,桃红柳绿,大漠斜阳,她乐得去闯,吃喝玩乐,逍遥快活。
其他的她管不了,也没有力量管。
福婆指指隔壁寂流辉的屋子,百里汐说:“你问他?你将他照顾好便可,他爱走不走,你我都不要管。”
福婆摇首,表示不是这个意思,眼睛依旧眯成一条线缩在皱纹里,她指指百里汐,又指指自己的心口,手指横着在胸口画了一下。
福婆是蝙蝠精,比其他精怪更能察觉到凡人心绪,百里汐捂住心口,想了想,最后又说:“我不会再回来了。”
福婆离开屋子后百里汐开始收拾东西,她先在宅子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摸了个遍,指望能掏出点儿好玩意儿充当盘缠,结果除了一宅子昂贵家具什么也没有,只好顺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碧玉砚台揣进兜里,心里琢磨南柯到时候会不会杀过来将她拖回去洗地板。
百里汐打点好行李,然后在自个儿屋内桌子上留了书信。
她多年未写过书信,当年在炎暝山庄灵枢学堂那会儿和苏梅通过信,苏梅的字娟秀漂亮,小家碧玉,她的字却是歪歪扭扭,蜘蛛狗刨,炎景生曾经以此嘲笑她许久,还告诉安总管。结果禁足那半年她时不时就被安总管拎去练字,字写错了要罚抄一百遍,她一个打岔打盹就得抄到深更半夜。
每当此时炎景旗就会悄悄从窗户溜进来帮她抄字,她抄十遍的功夫,炎景旗能抄完剩下的九十遍。炎景旗何其聪明,临摹她的字迹别人半分都瞧不出来,百里汐一直觉得这么难看的字他也能从善如流仿出,也是一种难得本事。
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他们的容颜随光阴点点滴滴侵蚀了轮廓与笑靥。
她提起笔,最后只在纸条上书六个字:我不跟你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