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落地,站在张辽对面,惊异地看着他的眼睛说,“这位仙长,贫道没耽误您飞吧?”
张辽收了魂,轻轻耸动了一圈双肩,“还好,还好。我很好,你也好。我是说,多谢你!”他定神仔细看了看老道的金冠和法袍,有些语无伦次,“我的天!我果然是主角。这位仙长,你是不是在此等我多时了?”
小道士在一旁听两位互称仙长,觉得喜剧味道十足,也缓过神来,起身走到张辽旁边,上下看了又看,“你这身板,可真够结实的!”老道也醒悟过来,知道这位“天兵”十有八九是失足跌落下来的,于是收了讶异,换上日常的高人神色,一揖手,“敢问施主从何而来?又欲去往何处?为何抄此近路?”
张辽哑然失笑,端详了一下老道手里的金丝长鞭,郑重地还了个礼:“在下张辽,被恶人绑架至此,侥幸逃脱,又坠入山崖,幸得二位相救。请问,此间可是青城山?”小道士抢着说,“可不是二位相救,只有这位潘天师出手了。小道罗恒年,只是坐前排看大片儿的。”老道正了正束发金冠,“没错,此处正是青城山。你说的恶人现在何处?还有人敢在青城撒野?”手里攥紧了长鞭,虎视眈眈,感觉立马要去寻来教训一番。
张辽现在的造型,十分狼狈。一身行头还是在涪江落水时那身,后来又在长白山潜泳,接着从仙人桥驾车奔承德,遭遇伏击后被人掳走,捆绑着一路颠簸押到青城山,在黑牢里不知多久醒来,又紧接着恶斗一场,才跌落此处。人虽没事,衬衫、西裤包括皮鞋,都已破烂得不成样子。外人一眼看上去,十分符合绑架案受难者的身份定位。再加上张辽生来一副浓眉大眼的忠厚摸样,两位道士很难不相信他说的话。
张辽心里却另有计较,如果那些凶徒都是青城的人,那么眼前这两位,多半也是同门。这十分不妙,尽管这潘天师救了自己,一旦凶徒们追下山来,两厢一碰面,自己仍然在劫难逃。看这潘天师的身手,是自己万万不能及的。眼下还是以赶紧脱身为第一要务,走得越远越好。
正要抱拳告辞,谷底垭口远远转出一人,面容瘦削,神情忧虑,一丝阴云遮挡在线条冷酷的面颊上。他一步步向这个方向走来,小道士罗恒年见了,却是十分惊喜,“老爸!你回来了!”
来者,正是青城外堂左执事罗百言。
罗百言在丹东跟丢了杜远。三百公里的连续追击,身心疲惫至极,四肢脱力,不禁瘫倒在沙滩上。躺了很久很久,天黑下来,望着满天的星斗,耳畔全是海浪一波一波冲刷沙滩的声音。他自己也心潮起伏,想了很多。这次,被巴老一脚踢出组织,独行万里铲逆,逮住了文从心等人的行踪,虽跑了正主,协从还是捉到一个。没想这小子体能异于常人,被绑缚双手,依然狂奔在前,始终没有被自己追上。看身法,不像是用了某种秘传心诀,但是,人类肉身又怎会如此强悍?饶是自己,也全凭数十年坚持不懈的苦修,才勉强跟上,这还是在我双手自由的情况下。如果这小子没有被缚,跑起来又会是何等景象?老罗摇了摇头,简直不堪想下去。自信心受到严重打击。
一辆车开了过来,停在远处。车上下来一人,慢步走来。罗百言躺着没动,侧着耳朵听去,这脚步的节奏他很熟悉。“宫平,你追踪了我的手机定位?”宫平是自己的老部下,当初涪江遭遇战,随从里就有他一个。只是现在,自己被撸成光杆司令,宫平和其他组员一起,被补充到敬千川麾下了。
“是的,罗总。”这种世俗称呼方法,也是罗百言规定的,便于组员在社会中展开活动。“你一个人来的?敬千川不怕你反水吗?”“罗总待我情同手足,今日一时有难,我不能袖手旁观。是我主动请缨来助你的。敬千川狼子野心,外堂上下皆知。他怕也没用,我宫平跟定你了。”
听闻此言,罗百言深受感动。从沙滩上坐起身来,看着来人,点了点头,“我把人丢了。这次又是竹篮打水。”宫平上前一步,探手欲搀扶疲惫的老罗站起来,口中劝慰着“青山依旧,绿水长……”一个“留”字没等说完,被一把叼住手腕,拉跌在地,罗百言如同一条黑曼巴,迅捷缠绕到宫平身后,猛然揽住脖子,另一只手发力一扳。断了颈椎的宫平,面朝下趴落,细沙塞满了张开的嘴巴,将最后一丝嗬嗬声严严堵在喉咙里。
那只伸向老罗的友谊之手,反向摊开,中指根部夹着的一根细针,在月色下,隐闪着幽暗的微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