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另一位女子从后堂走出。她衣着朴素,扎着一条青色围裙,双臂还套着后世惯见的土布套袖,打眼望去,简直就是个血汗工厂里流水线上的加班女工。
她的容貌,没有卢眉娘的妩媚,也没有浦茜拉的明艳。只是自带一股子卓然天成的清新淡雅。不似春光,似书卷;没有粉脂,有涵藏。
她手持长钳,夹着一颗鸡蛋大的丹丸,一路行来,拖曳着长长的白色光晕。
“瞧瞧。就为了这个,耗费了恁多资源与时光……”她旁若无人,似乎急于和闺蜜分享。
直到抬起头,才发现席中不期而至的宾客们。
“你们?是你……”这后一个“你”,只对着剑圣。
“是我。”裴旻居然只对视了一秒,就慌张移开了目光。
那女子也未多言,似乎此刻有更加要紧的事要办。
她转身将钳中丹丸放在一只空茶碗中,遂扔下长钳,扯下套袖,自顾掐了个指诀,朗声念颂,“其所可虞者,独民之有疾病夭伤而已,思亦有以救之,其不在于方书矣乎?
然方之行于世者多矣,大编广集,奇药群品,自名医贵胄,或不能以兼通而卒具,况可以施于民庶哉!
唯我抱朴真一,可济万民于困厄。今以此丹交付山神,愿换重洋大陆之金鸡纳树千枝,插土可活,遇风则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此语既出,双不反悔,言尽诺成——去!”
这最后一个“去”字简单直接,和之前的“之乎者也”意境大不相同。
那桌上碗中之丹丸仿佛听到号令,随声飞出,越过洞开的房门,直接向院外虚空投射——
徘徊已久的绿龙尽显急切本色,在空中一扭龙头,张口将那丹丸衔入,随即发出一声满意长吟。破空而走,直奔莽莽群峰飞去。
它身上那些由翠绿竹叶构成的“鳞片”却未随行,从头向尾迅疾剥落,好似雪花一般纷飞着倒转回院中,一片片落在地面上,堆积起厚厚一层。
说来也奇,但凡落地者,尽皆变化为与竹叶全然不同的植物轮廓,叶成薄革质,长圆状披针形、顶端钝短,基部渐狭,下有疏毛。
把大家从看愣到看呆再到看傻,足足递进了两回。
这究竟是在搞些啥子嘛?
褪尽叶片的绿龙失去绿鳞,只剩下透明的风龙,愉悦地裹挟着刚刚出炉的丹丸,消失在远方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巅……
呼——女子撤指收功,长吁一口气。望着满院奇异枝叶,露出疲惫而又欣喜的复杂神情。
裴旻起身道,“英英,这是交易吗?你用丹换了些什么?”
“金鸡纳树。大唐岭南疟疾横行,我需要大量奎宁。这种药品也叫金鸡纳霜,提炼于南美洲的金鸡纳树。在眼下这个朝代,万里江山均无所种植。于是,我和此地山神做了一笔交易……”
卓英英从容回答着,转而对卢眉娘道,“阿眉,你把你的子孙们移到院子外面吧,我需要清场,把这里全部种上金鸡纳。”
卢眉娘掩齿而笑,“从来只有新树笑,谁人听得旧花哭?那可都是你最爱的姚黄赵粉呢!好好好,我就依着你,移走就是了……”她转身出门。
卓英英这才认真看了裴旻一言,“怎么,你还不死心?上次我让福感寺门前卖香火的小厮给你送了封信,你收到了吗?”
闻听此言,大唐龙华军使、剑圣裴旻的老脸居然红了。
“是,我收到了。”他微微叹了口气,低声吟道,“牡丹未及开时节,况是秋风莫近前。留待来年二三月,一枝和露压神仙。”
卓英英笑了,笑得很有分寸。“你倒记得清楚。那只是我随意写的,目的是让你别耽误了自己,也别耽误了别人。我看得出,那位公孙大娘对你不错。她舞技冠绝天下,与你这位剑圣相得益彰。”
裴旻面色讪然,“我只在后两句诗里看到了一线希望。至于公孙,我保持距离是不想过多干预历史。你懂的,若论相得益彰,只有我们这种人才是绝配。”
说出这话,仿佛下了很大决心。
卓英英收了笑容,认真品味了一下话中深意。正色道,“谢谢你,我考虑一下。不过现在,我们都有太多事情要去做,恐怕无暇顾及个人琐事。”
琐事?剑圣再一次深深失望。
他努力试图扭转局面,“我这次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我找到了返回原点的办法;二是,我需要和杜轩辕谈一谈。”
卓英英脸色微变,明显有些激动。“你居然……能回去当然好,我很想念我的儿子……他当时还那么小。但眼下这里有很多人需要治疗,我办好就去找你同行。至于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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