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受伤。但假若莫一心确是沈牧或徐子陵冒充的,由于晓得刁昂曾被沈牧重创,内伤至今未愈该是合情合理,而凭此猜出伤者是刁昂,就正中梅洵此计。
心念电转下,沈牧基于三个理由肯定刁昂该完全复原。
首先是他如常饮酒,患内伤的人最忌就是酒精的刺激;其次是连韦正兴都看不出他身有内伤,他这真大夫的“望”功该比沈牧这假神医可靠得多;第三,亦是最重要的一点,假设刁昂仍是内伤未愈,那梅洵将不能借此指证沈牧是“猜”出来的。
只从梅洵在这么眨眼的工夫想出如此妙计去试探沈牧,即知此人不负智计之名。
有他助李元吉,以后必须小心应付。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沈牧身上。
沈牧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来回巡视多遍,微笑道:“请恕小人眼拙,看不出谁有伤病在身。”
李元吉鼓掌道:“莫先生真是目光如炬,现在就请青青为我们高歌一曲。”
青青欣然离座时,沈牧向常何使个眼色,暗示曲罢该是离去时刻。
常何和沈牧离开东院。
他们的借口是要明早入宫为张婕妤治病,这尚方宝剑一出,以李元吉的威霸强横亦不敢阻止,立即放人。
常何忿忿不平道:“太过份啦!若给皇上或太子殿下晓得此事,必会痛责齐王。”
沈牧正庆幸过关,反安抚他道:“常大人勿要将此事放在心头。家叔有言不招人忌是庸材。现在小人招人妒忌,理该高兴才对。”
常何赞道:“莫兄真豁达。”
这时两人来到大门的广场,自有人牵来马匹,侍候他们登上马背。
驰出大门,沈牧一眼瞥见雷九指扮的温宽,忙道:“常大人若不介意我想独自回府,好静心思索明早为娘娘诊症方面的问题。”
常何习惯他这“怪癖”,只好答应。
沈牧步入明堂窝的主大堂,尚未看清楚环境,后面有人追着来叫道:“莫先生!莫先生!”
沈牧愕然别头望去,赫然是沙家大少爷沙成就,大奇道:“怎会在这里碰上大少爷的呢?”
沙成就神采飞扬地道:“这句话该由我问莫先生才对。”
沈牧有点尴尬道:“我这人身上不可有银两,有了便手痒,刚巧路过,见这所赌场很有规模,顺道进来逛逛。”
沙成就扯着他到一旁坐下说话,道:“你不是和成功去赴齐王的宴会吗?”
沈牧道:“哪是什么宴会,而是考教我医术的辨证会,连大舅爷都看不过眼,与我先走一步。”
沙成就道:“齐王的声名在长安一向贬多于誉,不过有皇上和太子看着我们沙家和莫先生,我们就不用卖他的账。”
沈牧忍不住问道:“大少是来赌两手吗?”
沙成就笑道:“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我沙成就虽然好赌,但赌得既有分寸,且赌得精。早在洛阳我已是赌圈的名人。”
沈牧讶道:“原来大少爷是赌林的高手,失敬!失敬!”
沙成就傲然道:“洛阳论赌术。首推荣凤祥,而我正是他赌术的嫡传弟子,所以莫先生不用为我担心。这里人挤,我们到内厅去试试手气如何?”
沈牧本约好徐子陵和雷九指在大门处碰头,只因见两人久久不出,所以进来转个圈子打发时间,怎敢离开这必经之路,拒绝道:“我只是进来赌上两三轮过赌瘾,因为明天尚要入宫为娘娘诊治,大少爷请自便,不用理我。”
岂知沙成就显现出无比的热情,硬扯他起身道:“要见识必须到内厅去,跟我赌两手吧!赢则归你,输入我的数。”
沈牧想破脑袋仍想不到拒绝的话,心忖徐子陵等该在内厅,到时打眼色着他们稍候便成,遂随沙成功往内厅走去。
沈牧随沙成就来到天皇厅,环目四顾,竟见不到应该见到的徐子陵和雷九指,心叫不妙,有人往他们迎来笑道:“原来是成就侄,自闻得贤侄来长安定居,胡某人一直在恭候大驾。”
沈牧听得他姓胡,心中一动,朝他瞧去。
果然沙成就一揖到地,恭敬道:“成就拜见大仙。”
在四名大汉簇拥下,“大仙”胡佛油然来到两人身前。
这位以赌称霸的人年纪在四十五、六岁间,灰白的浓发从前额往后直梳,结髻后盖上以绿玉制的小方冠。脸目清秀的很有个性,长着五绺长须,也像头发的花白颜色。配上修长高挑的身形,确有种“狐仙”般的奇异气质。
沈牧特别注意他那对手,洁白晶莹,修长纤美,本身就像具有法力般。
当他询问的目光来到沈牧的丑脸上,沈牧竟无由心虚,似是胡佛的眼光能看破他的脸是假的那样。
沙成就忙道:“这位就是治好张娘娘怪病的莫一心莫神医!”
“大仙”胡佛抱拳道:“久仰久仰!胡某有幸,竟得莫先生赏脸光临,乃我们明堂窝的光荣。”
沈牧心不在焉地回礼,终忍不住问道:“胡老板的明堂窝有多少座内厅呢?”
胡佛显是想笼络和巴结他这位长安红人,笑吟吟道:“除天、地、人皇三厅外,尚有专接待贵宾的大仙厅,莫先生如有兴致,请让小弟陪先生逐一参观。”
酒店的一角,三人举杯对饮,到长安后,他们尚是首趟这般在公众场合相聚,感觉痛快。
店内十三张桌子,有七、八张坐有客人,生意算是相当不俗。这是北里比较僻静的一道横巷,与上林苑、明堂窝所在处隔着两条街。
沈牧直皱眉苦思,道:“在李小子车内盯着你的究竟是谁呢?若非生出疑心,绝不会用神来看你;如非熟悉你陵少者,又不会生出疑心,所以这个该是熟人,但又不完全站在李小子的一方,否则就会当场揭穿你。”
雷九指道:“可能那人尚不敢肯定。在南人中你们算长得非常高大,但在北方像你们这类体型的却不少,所以只要你们改变平常的姿态习惯,配上鲁师全无破绽的面具,连我也不时生出错觉,真认为你们变成另一个人。”
沈牧摇头道:“不!照我看陵少已给认出来,我有个感觉这人该是个女人,故才不方便下车。”
顿了顿低笑续道:“男人看女人,女人看男人都特别仔细深刻。像我看宋玉致,只看她香肩削下的优美斜度,便可把她背影认出来,男人看男人是不会那样去看。”
徐子陵微一错愕,说不出话来。
沈牧道:“李元吉回来了,这人如今视我和你为仇深似海的敌人,定会不择手段,尽全力把我们擒拿。”
雷九指不解道:“李元吉该和建成太子狼狈为奸,但看今晚针对你这神医的行动,李建成该不知情。”
沈牧嘴角飘出一丝充满杀气的笑意,道:“我不会看错像李元吉这种人,现时他顾忌的是李世民,所以要藉李建成之力把李世民除去,当他成为皇帝的障碍就是李建成时,他就会调转枪头去对付李建成。若不是有野心的人,怎会如此着力培养自己的势力班底。”
徐子陵同意道:“李元吉确是这种野心勃勃的人,他把截杀我们的任务接到手上,就是要从我们口内敲出杨公宝藏的藏处,然后隐瞒不报,留备日后之用。”
雷九指叹道:“大唐之亡,将由内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