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义军一向话不投机,很难衷诚合作。”
沈牧压低声音道:“这正是问题所在,若王世充感到必败无胜,你道他会向李家臣服还是向窦兄你投降?”
窦建德动容道:“这确是个问题。”
沈牧道:“所以窦兄应该修书一封,让我亲自送往王世充,安他的心,使他感到有把握对抗李阀东来的大军,窦兄才能争取宝贵的时间,从容布置,先来个隔山观虎斗,再坐收渔人之利。”
窦建德终于意动,哈哈笑道:“我是给胜利蒙蔽心智,幸好得你提醒,就如你所言!”
沈牧牵马呆立路上,目送李秀宁、李神通等远去的骑影,百感交集。
无名从星空俯冲而下,落在他肩头,沈牧探手轻轻为它梳理羽毛,叹一口气,踏蹬下马,朝洛阳的方向缓缓而行。
他和李秀宁的事将来如何了局,此刻的他不敢去想,不愿去想。
临别时李秀宁的眼神,可以把他的灵魂勾出来,使他肝肠寸断。他已选取一条与她对立的道路,他们的分歧会愈来愈大,洛阳之战,更是与她最敬爱的兄长李世民公然对抗。
罢了!
沈牧一声叱喝,催马加速,迅速消没于无尽的深夜里。
沈牧仰卧山野,以羊皮外袍为床,星空为被。
千里梦在十多步外流过的小溪旁响起喝水的声音,无名则以他的胸膛为巢,蜷首安睡。
他的手轻抚楚楚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羊皮袍,此袍经龙泉巧匠修补,回复原状,表面看不出痕迹,但却像他的心般伤痕累累。
尚秀芳该已抵达高丽,她能否寄情于音乐的天地,将他淡忘?宋玉致对他究竟是爱多恨少,还是恨多爱少?他不敢去想,又忍不住去想。
他沈牧路过乐寿而不去见楚楚一面,伊人会否因此肝肠寸断,怪他无情!
唉!男女之情不但令人牵肠挂肚、神伤魂断!更是个可把人压得透不过气来的沉重包袱。不过若他在洛阳殉城战死,她们当然为他悲痛伤心,但一切都会被时间冲淡和疗愈。
忽然间他感到无比的孤独,若她们中任何一人刻下正在身旁,他肯定自己会不顾一切去爱她,求她原谅。
沈牧独坐丘岗之上,远眺地平尽处虎牢城的灯火。
千里梦在背后安详的饱餐青草,猎鹰无名在天上盘旋侦察中正大演其鹰舞,显示有人在不住接近。
月照下的虎牢城,代表着王世充东面的战线,最坚固的军事城堡,虎牢若失陷,附近管城、荥阳、郑阳势不能保。如能稳守虎牢,纵使洛阳各线全部失陷,他的少帅军仍有机会把粮食物资通过虎牢送往洛阳,助王世充对抗李阀的大军,故关系重大。
想到这里,沈牧忽然轻松起来,心忖只要能保着虎牢和偃师两城,大有可能令李世民吃一场大败仗,把现今李阀雄霸天下的威势扭转过来。
蹄声自远而近。
沈牧跳起来笑道:“我还怕你们弄错地点时间,要我白等三天三夜就糟糕哩!”
来的是他八镇大将中的宣永、白文原、焦宏进、卜天志、高占道、陈长林、六部督监的虚行之和陈老谋。
陈老谋在马上笑道:“我们接到大小姐的飞鸽传书,还怕来早哩!白等的将是我们。”
宣永笑着下马道:“任大姐须留镇彭梁,因不能随来生足半天气。”
卜天志首先与沈牧相拥大笑道:“少帅虽远赴关外,但有关你扬威大草原的战绩却像雪片般飞来,且夸大扭曲至令人难以相信。”
来到两人旁的高占道欣然接口道:“例如说你们三人各以一敌万,杀得突厥人落花流水,还追击千里,把颉利的牙帐都拔掉。”
虚行之哑然失笑道:“不过这对少帅军的士气大有帮助,各路豪杰来投,让我们能迅速壮大起来。”
沈牧放开高占道,大喜道:“我们现在能作战的有多少人?”
虚行之道:“我们现在总兵力达三万人,但称得上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只在万许人间。”
白文原道:“只要少帅一声令下,我们随时可调这一万人往战场,保证不会让少帅失威。”
沈牧兴奋的道:“你们办事,我当然放心,现时我们少帅军的大本营情况如何?”
焦宏进答道:“王世充、窦建德、李子通、沈法兴等自顾不暇,故没人有空来惹我们。所以我们得到杨公宝库运回来的大批财帛后,不但重建彭城,还减低赋税,刺激工农商各业,兼之有大小姐、龙游帮和南方宋阀的全力支持,故彭梁日趋繁荣兴盛,为少帅奠定争天下的基础。”
陈长林道:“我和谋老依少帅交给我们鲁大师的宝笈,建立起一支机动性和作战力强的水师,舰艇的数目不住增加,只要再有一年的时间,将不惧李阀庞大的船队。”
沈牧喜道:“全是好消息,看来我应是到转好运的时刻。”
虚行之道:“一切都在密锣紧鼓中,只待少帅的指示。”
宣永道:“据探子回报,李世民在关中集结大军,挥军洛阳一事如箭在弦,此乃成败的关键,如我们能助王世充击退李军,那时将轮到窦建德和王世充展开黄河两岸各城的争夺战,我们可南攻李子通,只要取得江都,我们将大增争霸的筹码。”
沈牧往天空招手发啸,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下,无名俯冲破云而下,安稳的落在他肩头处,沈牧探手轻抚无名,解释这头宝贝的来历,道:“我会教导你们一些练鹰养鹰的基本方法,劳烦你们带它回彭梁好好照顾,我的宝贝马儿也须一并带走。”
虚行之愕然道:“少帅决定独赴洛阳吗?”
沈牧点头叹道:“若我率领你们和过万少帅军到洛阳,只会招王世充之忌,所以我连乖无名也不敢带去张扬。唉!王世充此人出身神秘,背景复杂,实在一言难尽。惟今上策,就是由我一人去洛阳设法了,你们则全力备战,听我的消息。”
目光再投往虎牢,心中燃起希望,暗想只要老子能助王世充守稳这黄河以南的东面战线,李世民此仗必败无疑,这该是他可以和有能力办到的事。
自李世民取得柏壁大捷后,天下有足够实力作其对手者,仅剩下以王世充、窦建德和萧铣为首的三大军事集团。沈牧羽翼初成,暂且不论。宋阀僻处岭南,割地称霸绰有余裕,但若凭其本阀之力,兼且南人不耐北方苦寒,则有鞭长莫及之叹。
宋金刚柏壁之败,实是影响深远,不但使刘武周声势由强转弱,更令突厥在联结好塞外各族之前不敢轻举妄动。没有突厥人的支持,另一依附突厥的霸主梁师都只好按兵不动,以隔岸观火的态度坐看以洛阳为中心的争霸决战。
三大军事集团中,以萧铣的形势最不利,关键处在于杜伏威降唐,不但镇着萧铣,令他动弹不得,亦使朱粲、李子通、沈法兴之辈在迫不得已下袖手静观变局。
林士宏则被夹在两大劲敌萧铣和宋阀之间,难有任何作为。
在这逐渐明朗化的情势下,天下顿成李阀、王世充和窦建德三方之争,而沈牧的唯一希望,就是把王世充和窦建德拉到一起,粉碎李世民不败的神话。
次日,沈牧于清晨时分抵达洛阳,守城的兵卫谁不认识他,立即飞报王世充。
来迎接的是沈牧对他颇有好感的王世充次子王玄恕,大家见面,自有一番高兴。
在亲兵簇拥下,两人并骑驰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