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粲的作风观之,他极可能是魔门出身的人,与和魔门有千丝万缕密切关系的王世充结盟,乃水到渠成的事。
事实上王世充不信任外人的性格,亦是魔门中人的特性,同门也互相猜疑,何况对待外人?
张镇周和杨公卿开口王世充,闭口王世充,毫不客气,不但不视他为皇帝,更似不当他是主子。
张镇周压低声音道:“少帅今趟来是否要助王世充应付李阀的大军?”
沈牧叹道:“可以这么说,你老人家有什么打算?”
张镇周淡淡道:“有什么好打算的,只好做一天和尚撞一日钟。”
沈牧和杨公卿均听出他言不由衷,因为以他的精明果敢,王世充又伤透他的心,绝不甘愿陪王世充一道送死。
张镇周又道:“在现今的情况下,少帅尚有什么回天之计?”
沈牧生出警觉,心想若张镇周暗中降唐,与李世民来个倒王世充的里应外合,现在就是刺探机密。摇头苦笑道:“除非王世充肯把部分兵权交出来,否则我有什么办法。”
皱眉问道:“你们如何知道王世充与朱粲秘密结盟?”
杨公卿道:“这消息最初是从朱粲内部传出来的,指王世充收编朱粲的队伍,并拜朱粲为龙骧大将军,王世充虽多次向我们否认此事,但‘毒蛛’朱媚曾两次到洛阳来见王世充乃不争之实,所以我们知王世充在睁眼说谎。”
沈牧道:“那朱粲就再不能成为奇兵,顶多只能牵制李世民部分的军队。”
张镇周冷哼道:“只看李世民兵员的调动,可知他的策略是要封锁洛阳对外所有交通粮道,孤立洛阳。洛阳军民达数十万之众,每天均消耗大量粮食,就算城内各粮仓全部满溢,最多只能撑得半年。所以在战略上李世民是正确的。”
杨公卿道:“现在就要看李世民是否有本事将洛阳围个水泄不通,亦要看窦建德会否挥军来援,所以虎牢一线最具重要,不容有失。”
张镇周叹道:“大郑的成败,要看明天的会议王世充如何分配兵权,若他肯用我们三人任何之一守虎牢,李世民大有可能吃败仗。”
杨公卿冷笑道:“事到如今,若他仍执迷不悟,任用宗亲,那就是他要自取灭亡。”
沈牧听得大动脑筋,至此方知明天的军事会议如此重要,王世充能否留住异姓诸将的心,还看明朝。
杨公卿道:“我自起床后没吃过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不若到天津桥头的董家酒楼祭祭肚肠,顺便为少帅洗尘。”
张镇周歉然道:“我还有点事办,杨公代我向少帅多敬两杯酒吧!”
杨公卿沉吟片晌,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沈牧问道:“告诉我,现在除杨公你和张镇周外,王世充最怕哪些人叛他投唐?”
杨公卿轻描淡写的答道:“明天我们将会一清二楚。”
沈牧明白过来,明天的军事会议中,王世充会对迎战李世民大军作出全局的调配,只要看他如何钳制异姓诸将,可推知他的心意。
沈牧问道:“襄阳是否仍由钱独关主持。”
襄阳乃王世充的大郑以南最重要的军事重镇,若襄阳落入李世民手内,朱粲的军队将寸步难移,是大郑和大唐必争之地。
当年李密与王世充作战,曾亲身到襄阳游说钱独关,可见襄阳的重要性。
沈牧问起这方面的情况内中大有文章,因他晓得钱独关是阴癸派的人。
杨公卿道:“此事颇为奇怪,若我是钱独关,绝不会于此时表态支持哪一方,而会在看清楚形势后从容决定。可是事实却非如此,钱独关已表明支持王世充,令王世充更是信心十足。”
沈牧拍桌叹道:“终于把事情弄清楚,王世充至少是得到大明尊教和阴癸派的支持,才如此有把握胜此一役。他娘的!今晚我定要去给荣凤祥一个惊喜,来个先发制人。”
杨公卿道:“你不怕触怒王世充吗?”
沈牧微笑道:“我会见机行事。现在杨公你首要之务是保存实力,只要令王世充不敢派你作先头部队便成。还有一件事差点忘记问你,玲珑娇是否在洛阳?”
杨公卿摇头道:“我不清楚,此女属王世充的心腹,专为他侦察敌人。少帅最好勿要向她说真话,王世充肯信任她自有一定的理由。”
沈牧拍拍肚子站起来告辞道:“我要回家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后,荣凤祥将有难哩!哈哈!”
沈牧背上长剑,穿窗而出,展开身法,立时耳际生风,进入夜行的天地。
洛阳的街道仍是车水马龙,热闹升平。可是沈牧却清楚大祸即临,纵使王世充能保住虎牢、偃师的生命线,李世民必派兵千方百计拦截抢夺运往洛阳的粮草,使城内军民进入艰辛的围城岁月。
洛阳居民对战争的警觉性并不高,因为过往的攻城战无不如隔靴搔痒,不能影响城内的生活。没经过战火洗礼的洛阳城,城内的人均有种洛阳永不会攻破的错觉。
事实上雄据黄河南岸的洛阳城北屏邙山,为伊、洛、尘、涧四水交汇之地,城坚墙厚,城周超过五十里,要像窦建德围黎阳般把洛阳城重重围困,根本没可能办到,在战略上更是不切实际,只能于要冲点布重兵,以堵截的方法封锁洛阳。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附近有战略性城镇仍在郑军手内,等若一个敞开的缺口,不但可随时突破李世民的封锁,更可威胁到攻城军的存亡,令李世民不敢分散兵力包围洛阳,换句话说就是不能孤立洛阳,而那却是唯一攻下洛阳的方法。
沈牧识途老马的窜房越屋,体内真气运行攀上巅峰状态,感官就得无比敏锐,当他翻过外墙,落入荣府后院时,敌人的明岗暗哨无一能瞒过他的耳目。
他到荣府内并非贪一时之快,而是要证实心内一个想法,就是在塞外受到严重挫折的大明尊教,有否移师到中原来,并以荣凤祥的府第作落脚之所。
忽然往左贴墙滑行,避过监视他的岗哨,再以迅若鬼魅的身法,借树木花丛的遮掩,拔地而起,来到后院一座似是下人宿处的建筑物瓦顶上。
环目一扫,院落重重,古树参天,建筑物之间绕有各式回廊、环回贯通,假山水池小亭,布置井然有序,灯火从屋内透出,廊道均以六角宫灯照个通明。换了一般好手,在这样的环境下确是寸步难行,但对沈牧这级数的高手来说,荣府却如一个不设防的地方。
沈牧展开身法,窜高伏低,来到可直视正东主院落外围的园林里,遇上当年与徐子陵夜探荣府的同一问题。
因为主堂四周是大片无遮无掩的空地,在灯火照耀下,无论他身法如何高明,要掠过近百步的空地而不被发觉,是绝无可能的事。
此时宏伟的主大堂传来杯盘交错、喝酒猜拳的声音,显然正举行晚宴,更令沈牧生出走近一瞥之心。
沈牧待一群捧着送菜的婢仆走过后,跃上当年曾挑选藏身的二重楼,不由生出望洋兴叹的无奈感觉。
若有徐子陵在,两人联手下,可轻易跨这不可逾越的“鸿沟”,避过岗哨耳目,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到主大堂顶上。现在他则是无毡无扇,神仙难变。
就在此际,心中蓦生警兆,猛然回头,一道似轻烟的人影,正贴着瓦背往他疾窜而至。
对方和沈牧打个照面,双方同感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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