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希白亦霍地立起,道:“我也去!”
沈牧哈哈笑道:“我们立即行动!哈!自成为他奶奶的什么少帅后,我从未试过像现在般轻松写意,陵少不但是我的好兄弟,更是我的再生父母!哈!再生父母!他奶奶的!”
徐子陵心中一阵激动,他从来不太喜欢沈牧一向爱蓄意夸张的说话方式,此刻却听得直入心。原本以为要说服沈牧是难比登天的一回事,事实却容易至出乎料外。
沈牧跨进灯火通明的内堂,雷九指、侯希白和阴显鹤三人围坐堂心圆桌,似乎正在争执。随在他身后的跋锋寒留在入门处,斜挨门廊,两手环抱,饶有兴趣地瞧着堂内四人。
沈牧来到侯希白和阴显鹤后方,探手搭上两人肩头,讶道:“你们吵什么?”
雷九指叹道:“我和小侯费尽唇舌,也不能说服他留在这里。”
侯希白苦笑道:“你与失散十多年的妹子重逢到现在有多少天?怎可贸然到长安冒险?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不要令小鹤儿担心。”
雷九指愈说愈气道:“问他非去长安不可的原因,他却死不肯说。”
沈牧移到三人对面坐下,上下打量阴显鹤好半晌,哈哈笑道:“我猜到阴兄非到长安不可的原因哩!”
阴显鹤立即老脸一红。
沈牧拍桌喝道:“我真的猜中哩!”
数日后,沈牧带着众人来到飞马牧场,商秀珣听得沈牧、徐子陵、跋锋寒、侯希白来访,商秀珣率领大管家商震、四大执事梁治、柳宗道等出迎,当然更少不了与沈牧稔熟的骆方,给足他们面子。
迎进牧场后,商秀珣在书斋接待他们,尽显她与沈牧和徐子陵与别不同的亲密关系,从另一方面看更似表明她和宋师道有进一步的发展。
招呼的是由馥大姐领导包括小娟在内的侍女团,宽敞的书斋闹哄哄一片,商震等晓得他们无事不登三宝殿,均知趣的告退,留待晚宴席上再叙旧情。
当年两人从花园的另一边朝这处遥观赞叹,到此刻坐在斋内,从近处看“五伦之中自有乐趣;六经以外别无文章”的对联,自有一番人事变迁、世事无常的感慨滋味。
沈牧捧着小娟奉上的香茗,忍不住向坐于主位的商秀珣问道:“宋二哥呢?”
商秀珣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微嗔道:“你究竟是来找我还是找他呢?”
沈牧呷一口热茶,动容道:“我从未喝过这香浓恰到好处的佳茗。”又微笑道:“正确点说,该是来找你们才对。”
“你们”两字他特别加重语气作强调。
徐子陵、跋锋寒和侯希白均目不转睛注视商秀珣的反应,因这是沈牧试探她与宋师道最新发展的投石问路招数。
商秀珣立时霞生玉颊,先偷看徐子陵一眼,岔开道:“你们怎有闲暇分身到访,眼下形势不是非常吃紧吗?少帅该晓得我必须遵从祖上遗训,不会介入外面的纷争去。”
沈牧挤眉弄眼的向她打个眼色,商秀珣会意,着馥大姐诸婢退往斋外候令,接着道:“有什么事要如此神秘兮兮的?”
侯希白蓦地起立,移到挂在东壁的一张书法挂轴前观赏,赞叹道:“宋二哥的字原来写得这么好,挥洒自如,于狂放中隐含严谨法度,非常难得。字好诗更佳──长天一色渡中流,如雪芦花载满舟;江上丈人何处去,烟波依旧汉时秋。不论写景写情,均是妙笔。”
商秀珣掩不住心中喜意,欣然道:“这书轴挂在这里好不好?”
沈牧和徐子陵顿然放下心事。商秀珣与宋师道显然如鱼得水,只要令他们有机会相处下去,确是天打雷劈仍分不开他们。
商秀珣再不寂寞。
侯希白尚未回答,沈牧早抢着献媚道:“没可能有更好的啦!配得简直是天作之合。”
商秀珣被他这语带双关的话逗得连耳根都红透,神情动人至极点,看得刚别过头来的侯希白一时没法把头转回去。这位美人儿狠狠白沈牧一眼道:“你若再胡言乱语,不管你是少帅老帅,一律以我的家法伺候。”
商秀珣显然心情极佳,宴后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又是一个繁星满天的晴夜,只是远近山头换上雪白的新装,园中的树木结满冰挂。
四周静悄无人。
两人旧地重游,想起往昔的情景,大生感触。
后院充盈着芬芳清新的空气,冷得教人安宁舒适。
后山水瀑的亲切熟悉声音隐隐传来。
他们并肩沿迂回曲折的廊道漫步。
沈牧道:“大自然真奇妙,为何水的源头均是从高山流下?且是终年不竭,这问题恐怕天下无人能解答,水性向下,却是始于高处。”
徐子陵仰望星空,叹道:“我们不明白的事多着哩!例如什么是开始?什么是终结?苍穹是否有尽头?尽头外是怎样的处所?”
翌日四人离飞马牧场,南下长江,经三峡入蜀,宋师道则往梁都去,与雷九指和被召来的任俊会合。
表面上,除南方宋家军猛攻林士宏的战争外,中土处于短暂的休战状态,暗底下,为长安之战的准备功夫,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另一个打击的目标是向魔门提供火器的海沙帮,其生存之道,是在众霸争峙的形势下左右逢源,现时此一对海沙帮有利的形势再不复存,在竹花帮的协助下,少帅军的水师由陈长林亲自指挥,对以游秋雁为首曾称雄一时的海沙帮展开围剿。
深夜,沈牧来到沈落雁的住处,却见一道娇巧的黑影迅如鬼魅的从墙上现身,瞬即投往院内大树积雪的横枝,足尖轻点,于没半点积雪泻落的情况,几个起落,没进乌灯黑火的沈落雁香闺去。
沈牧看着一身夜行装束,头脸被黑布罩掩盖的不速之客,心中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猜不出是哪位认识的人。却又隐隐感到并不难猜,武功高强至此的女子,天下屈指可数。
忽然独孤凤穿窗而出,毫不停留的循旧路离开,一切回复原状,似从没发生过任何事。
沈牧大感不妙忙从藏身处闪出,眨眼工夫置身沈落雁香闺内。
他环目扫视,最后目光凝定床上摺叠整齐的锦被处。
举步走去。
倏地一道金光从被下窜出,往他咽喉射至,快如电闪,仿如高手出招偷袭。
沈牧早有防备,右手一探,把射来的东西捏个正着,化成一条长约半尺的小金蛇,缠上他的手,蠕动挣扎。
沈牧低头审视仍不住吐信的小金蛇,暗呼厉害。
此蛇肯定是极毒之物,见血封喉,倘沈落雁拖着疲倦身体回家,满心以为可上床休息,毫不提防下,大有机会着道儿。她可不像他和徐子陵般不畏剧毒,若就此玉殒香消,事后小蛇溜去无踪,纵有怀疑,亦很难算到独孤家身上。
独孤凤非是情报有误,反是掌握精确,晓得沈落雁不在家中。由此沈牧推断得沈落雁应是正在回家途上,否则若沈落雁彻夜不归,遭毒蛇咬噬的将是来打扫的无辜婢女。
沈牧送出真劲,小金蛇登时了账。
沈牧往床沿坐下,前院传来车马入门的吵声。
他随手一挥,金蛇投往一旁小几上。
沈牧毫不客气的往大床躺下,闭目静候。
好一会儿足音传来,认出只有沈落雁一人的足音,心中不由一阵感触。
沈落雁虽放弃戎马生涯,终是习惯江湖生活,换过别的贵家小姐,即使三更半夜回来,不侍婢成群捱更抵夜地来侍候她才怪。而沈落雁肯定不喜欢这调儿,她的将军府就像她以前在荥阳的故居,防卫松散,致独狐凤可如入无人之境的来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