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不知多少时候,天色俞为昏暗,一阵狂风倏忽疾卷而过,眼看一场大雨即将及至。丰子都低着头只不敢有所动弹,生怕妹妹的小手抚摩不到自己的脸庞,令她失望。谁知耳边竟尔听到妹妹忽然轻轻一声叹息,再无言语。随后他觉察到妹妹的手掌在自己的颏下弱弱划过,无力地垂将下来,她的手指很柔但很白,遂想道:“小妹妹怕是有些累坏了,她经已没有力气再能举起手来。”念及此,丰子都心酸悲怆不已,说道:“小妹妹,你好好歇息一会儿,待阵让子都哥哥带你回家去,我们回到那山村里去。我们重新把房屋来建起,再将父亲母亲迎接回来,这样子我们便就有了家,一个温馨祥和的家。”强自忍住那盈眶欲出的眼泪,惟是双手用力地抱住妹妹羸弱单薄的一个身子。
便在这时,一声炸雷突然间头顶上滚过,随即数粒雨珠就重重地砸在头上身上。丰子都知道这场倾盆大雨终究来到,轻轻说道:“小妹妹,你看,要下雨啦,我们这就回家去吧。”说着托住妹妹的身子便要站起身来。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小妹妹此生遭遇的苦难实在是太多太多,无论怎么样,自己今后绝不能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也从此再不要离开她的身边。
谁知阮玥在旁边却是柔声说道:“大哥,妹妹她……妹妹她已经走……已经走啦。”不能由己,猛然“哗”地一下哀声痛哭。丰子都闻言大惊,慌忙抬眼向妹妹脸上望去,但见妹妹双眼轻闭,面容安详,嘴角微微上翘,其间似乎还有着一丝丝的笑意。丰子都当即摇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阮姑娘,你看,小妹妹只是睡着了而已。是啊,她经已累坏了,原本就该当要好好睡一觉的。阮姑娘,你来看,小妹妹睡得有多惬意,她梦中自应是梦见我带她回家了去,所以很为欣慰。”说着益加是紧紧抱住妹妹,丝毫不敢有所放松。
他以前一直只是认为,所有亲人已在那次匪患中统统遇难,世间上惟余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孰料此际竟然在这坜崌山猛虎寨下碰见妹妹,那个自己向来挚爱有加呵护尚犹不及的小妹妹。一想到世上居然还有亲人幸存,而且天意眷顾,两兄妹多年以后竟是还能重逢,那又为何等之惊喜?何等之意外?可他万万始料不及,两兄妹契阔相逢却是在如此不堪的情景下,如此生死相界的状况下,那一年妹妹仅只十岁多一点,现今五六年已过,料得应是在那次匪患中被山匪趁机掳掠上山。想一想五六年的时光,每一日每一夜,妹妹该当所遭遇到的须为怎样的悲苦以及惨痛,岂可简单以度日如年为计?更何况他清楚记得,那一次山匪围村掠夺肆杀时,母亲可是与妹妹为相处在一起的。
阮玥看见丰子都如此失魂丧魄模样,长声叹息,心头更加是堵得慌,忍禁不住从背后环抱着他,哭道:“大哥,求求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妹妹她……她真的是已经走啦,永远永远再也不会回来了。”泪水夺眶而出,一串串只为滴落在丰子都赤裸的背脊上。丰子都怒道:“你骗我,你告诉我,你骗我的是不是?小妹妹其实没有死,她却为睡着了而已。你骗我的,我知道,你真的是骗我的。”突然间号啕大哭,但抱住妹妹的身子只是不敢有所稍动,生怕一动之下便来惊醒了妹妹的睡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