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看起来年纪不大,甚至可以说,稚气未脱。一张白净的娃娃脸上,混杂着既成熟又稚嫩的气息,而且,行事风格非常老道,有着和他这个年龄不相称的机灵。这也许,是在农村这种生活和婚姻的双重压力之下,催生出来的特有气质吧。但无论如何,他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档口了。
到了饭店,阿明抢先一步下车,恭恭敬敬的为孙金生打开了车门,等孙金生下车之后,快速地给出租车司机付了钱之后,又抢先一步推开饭店的门,将孙金生和田驴儿领进了饭店走廊环境优雅的一个包间里。
“叔,今天想喝点啥?”
阿明拿过饭店的酒水牌,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孙金生,孙金生看都不看,直接说道。
“怎么还说这话?都来了多少趟了,你不知道我喜欢喝什么?”
“是是是,叔说的是,但是今天我想着叔身边有个贵客,所以这不是再征求一下叔的意思嘛,免得再出了差错,惹叔不高兴的话,那我就太不会办事了”
“嗯,你还算不错,挺好的,我最看好你了”
“好,有叔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那叔你们先聊着,我去让服务员泡一壶上好的铁观音,然后给叔端过来”
孙金生点了点头,阿明又旋风一般拉开门,出去泡茶了。
田驴儿可以说,被阿明滴水不漏的交际功夫给折服了,等阿明一走出饭店包间,就急忙问孙金生道。“金生叔,这个阿明,这么会来事儿,年龄到底多大啊?”
孙金生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田驴儿,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猜……应该刚刚二十出头吧”
“嗯,有眼力!算起来,虚岁十八,但是是后半年生的,所以,实际年龄也就是十七”
十七,对于生日在前半年的田驴儿来说,和自己当年离开田庄的年纪差不了多少。八年前,有个十六七的少年离开了村庄,八年后,有个十六七的少年要娶媳妇。这片土地没有变化,但早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如果和阿明相比的话,算起来,田驴儿是浪费了整整八年的时光啊,要是年年到人市寻找机会,相亲的话,也相了八回了。
“那……叔,这是阿明第一次相亲吗?”
孙金生摇了摇头,伸出了两个指头。
“第二次?”
“不,是第三次”
说着,孙金生又加上了一根手指头。
“那,阿明十五岁就开始上人市上来了?”
“不,是十六岁,第一年是香饽饽,所以一连相了两个,今年是第三次,已经不如第一年了”
“哦,那女方呢?女孩子一般都是几岁上人市?”
“女的没有年龄限制,大小都行,而且任何时候都比男方抢手”
说话间,阿明和一个饭店服务员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服务员手里端着一壶泡好的铁观音,而阿明,则腋下夹着一条价格不菲的中南海香烟,双手递了上来。
“叔,刚才人多,没有来得及给叔发烟,刚刚我出去买了一条,希望叔笑纳”
孙金生接过香烟,在手中掂了掂量,脸上明显有了笑意,对阿明说道。
“我说呢,你这泡壶茶的时间可有点太长了啊”
“嗯嗯,我的错,让叔久等了,那咱们开始点菜吧,叔,您看您和您的朋友想吃点什么?”
“不急,不急……咱们先说会儿话”
这当然是客气话,孙金生嘴巴上的推辞,其实是想阿明自己做主,如果此时换成别人,木讷地认为真的可以不用着急的话,那么就坏事了。好在阿明心领神会,接着说道。
“没事,咱们先点菜,然后一边吃一边聊”
“那也好”
“那我就点了啊”
说着,阿明一伸手,身后的服务员就走了过来,阿明快速地点了饭店里最好的菜品,同时,还要了一瓶昂贵的白酒,遭到了孙金生的制止。
“瞎闹,阿明,你知道我不喝酒的,要酒干什么?”
“叔,酒能助兴,少喝点,意思意思,我也是希望叔今天能吃好喝好”
“那酒还能误事呢,服务员,这酒不要上”
身后的服务员看了一眼阿明,阿明说道“那就听我叔的,换成你们店的特色汤品吧”
服务员二话不说,划去了点菜单子上的白酒,换成了汤品,然后附身在阿明身边,听了几句阿明的吩咐之后,转身出了包间。
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人面前就摆满了丰盛美味的午餐。那美食,田驴儿几乎没有见过,更别说吃过了,每一道菜都是山珍海味,都色香味俱全,光是闻一闻,就叫人流口水了。鸡鸭鱼肉,时令鲜蔬,特色加工,新鲜做法,什么蒸的炒的煮的炖的,样样精美,对于田驴儿来说,无异于一桌满汉全席,但是看看孙金生,似乎吃惯了精美食物,对这些东西毫不在意,根本不急于动筷子。再看看阿明,更是恭恭敬敬地一遍遍给孙金生斟茶,点烟。这场面,这氛围,在田驴儿的人生里不多见,也实在是让他有些看不懂,他不明白这虚情假意地端着架子的两人为什么在一桌子美食面前能无动于衷,而自己的肚里早已经像是养了七八只饿猫和馋猫那样,抓挠的他无比难受,但是他也只能偷偷的吞咽下几大口唾液,来安抚一下自己的胃,因为这地方,不比田庄,更不比孙金生家里,所以,不能贸然在这种场合显示百万富翁的气派,只能静观其变。只是,这个阿明,看起来既懂事又大方,似乎不在乎钱,也似乎有很多钱的样子,至少,他的出手阔绰,让田驴儿认定他一定是个有钱人,或者至少家里是家境富裕的。他花钱如流水般在孙金生面前不断地铺排着,好烟好酒好菜品,还生怕不合孙金生的口味。
“叔,我点了几个家常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希望叔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我面子啊”
“哎呀,随便吃一口就好了,你知道我这人不在乎这个,也不在乎什么形式的,就你们这一代年轻人,总是喜欢铺张浪费,你看我都没注意,你点了这么多,下回可不能这样了”
听了孙金生的这句话,田驴儿喝进口里的一口铁观音差点喷了出来,他还是第一次品尝铁观音,而且,还没有品出味道来,就急忙和着自己的口水囫囵吞下。再看看一本正经地虚情假意的孙金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比起那些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们,更加的可恶,更加的冷酷,更加的无情。分明,是这个内心肮脏,表面慈祥的孙金生,想要拿了干的拿湿的,贪得无厌才会有今天的局面,但是话锋一转,却成了阿明的错,都是因为阿明的喜欢铺张浪费所致!这一方畸形的由媒人组局形成的有关买方和卖方的天地,真的是让田驴儿感叹,也让田驴儿无奈啊,而且,此刻,田驴儿必须重新审视孙金生了,虽然他很了解孙金生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两面性,但是也不得不对他随时转换无缝衔接的语言艺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是是,叔说的对,我以后一定注意”阿明一个劲儿地点头,像个真的犯了什么错误的孩子一样。
“那是必须要注意的,你说你马上就是要娶媳妇的人了,以后花钱可不能再这么大手大脚了啊,咱们今天啊,重要的是说事,你看你的情况我也了解,来一趟也不容易,所以,我想今天就给你个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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