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刘阿水过了许久才冷静下来,他这么长时间一直在内疚自责当中,实在是难受的很。自出事后,他常常想着以死谢罪的,可他自己一条烂命无所谓,可是村子里这些人可怎么活下去?他必须为他们找一条生路。
其实刘阿水是一名非常有名的船工。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是海上很有些名气的。他们家,在海上认路、识天气都有一手绝活。所以从来都没有在海上出过事情。
“这一带的海岛,我自小就已经非常熟悉了。甚至在十岁的时候,就跟着祖父去过一趟桑国了。”刘阿水面上浮上感叹,“那里很穷、很乱,但是却也有好东西。只要是带回来,就能换到钱。自我祖父去世后,我父亲便带着我去过附近很多的岛屿,并把有危险的,长时间被海岛占据的岛屿给我指认了一遍,就怕我不小心进入了海岛的地盘。这些海盗彼此把海域也划分的很清楚,哪里归谁,谁也不会乱出手。所以,我知道每个岛上的海岛是什么帮派的。他们有时候会上岸来消遣和采买,离我们渔村不远的一个地方就是他们上岸的地方。他们的一些人,我们都可以认出来。”
刘阿水说着,端起那个粗瓷碗,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他用衣袖擦了擦嘴,才继续道,“有一日,我出海打渔。可是却远远地看到了一个海盗的船。这附近的几座岛屿的海岛,从来不会抢劫渔民,只拦截大户的商船,索要一部分好处,也鲜少出人命,所以我的胆子也大了些,没有刻意的避开。谁知道,没过多久,就来了一条倭寇的船。他们不知道和海岛怎么交涉的,上了海盗的船。对了,他们还带着女人上去。”刘阿水皱了皱眉,“然后我离近了一点,假装只是在旁边过船。就听到船上有嬉闹的声音,还有乐声。我当时有些恼火,便觉得是海盗和倭寇勾结了。谁知道我还没有走远,就听到了厮杀声。我一边快速离开,一边顾着他们船上的情况。就看到了海盗的人很多都被杀死扔进了海里。”
东方旭了然的点了点头,见阮静馨一副已经明白的样子便道,“所以你猜测倭寇去了那批海盗的岛屿?”
刘阿水点了点头,“我当时心里有很多的想法,但是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逃离。事后我越想越坐不住,就趁着晚上自己出船去探了一趟。”
“你能夜间行船?”阮静馨惊讶道。
刘阿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边的大壮抢着道,“我们水哥一家人是有行船的绝活的!我们这里没有人不知道,都佩服他!”
刘阿水看着一直守护着自己的兄弟,忍不住笑了笑,“不是吹牛,论行船,我还真没有服过谁。我借着夜色掩护从一个偏僻的地方上了岛,没敢往里面摸,却也确定了岛上有不少的倭寇。我回来之后略一思索,就觉得这件事情得赶紧报官,天一亮就去了海运司衙门。可是……”
“你是如何说的?”东方旭问道。
“我只是和看门的人说看到了倭寇要报官。”刘阿水苦笑,“那值守的衙役却让我去扬州府衙,我去了扬州府衙,就被一个捕头给扣下了。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不妙了,想尽了办法想要逃出来。可是没过几天,我就被放了,还给了我五两银子。我回来之后越想越觉得不踏实,便让妻子带着儿子和女儿回了娘家,谁知他们刚走第二天,倭寇就摸到了我们的村子,把村子给……”
看着刘阿水一个大男人在抹眼泪,阮静馨叹了口气,“那你妻子和儿女呢?如今在哪里?可安好?”
“我找人捎信给他们了,让他们先躲藏起来。我也怕连累了他们。”刘阿水缓过劲来,“这些日子我怎们还能不明白?说不得,他们就是有人跟着我回了村子,想杀了我灭口。”
“那你还有这三十人是怎么活下来的?”阮静馨有些不解。
“有几个是当日不在村子里的,还有几个孩子、女人,是当时被藏在地窖或者柴垛里的,剩下几个人是我带着杀出去的。”刘阿水叹气,“可我们救不了更多的人……”
东方旭拍了拍刘阿水的肩膀,安慰道,“节哀,你已经尽力了。从头到尾你都没有做错什么。”当地官员和倭寇有勾结,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渔民能了解到的事情,他发现问题能第一时间想到报官,已经是很有觉悟了。只不过他警惕性还是差了点。
“我看这样,这里也不方便,你和你的家人先跟我们一起回去安顿下来。至于其他人,只能分批去安排,不然太过惹眼。”阮静馨觉得在这里待着不是个好想法,显然对方已经动了杀心,若是知道想要杀的人没有死,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刘阿水没有犹豫,“其他人你们要保证他们的安全,还有,这个兄弟我是要带着的,若不是他,我就已经死了。”
“这个好说。”阮静馨点头,“你收拾东西吧。你到了我府中,稍作休息后就得赶紧把附近的海域图画出来,然后把你刚刚说的势力的分布标注出来。你放心,你这仇一定会报的!”
刘阿水激动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画的。不过那附近的水域有些复杂,最好能带上我,虽然我只有一只眼睛了,但我熟悉那个地方,行船的手艺也没丢。”
东方旭赞同,“放心,少不了你的。不过你这伤还是得找个好大夫再仔细的看看。若是这次的事情成了,你就立了首功,有大好的前途和日子等着你呢!”
刘阿水这个时候也对这两个人的身份有了数,之前只觉得他们非富则贵,如今则确定这必定是官家的人。
就这样,刘阿水一家住进了两淮盐运使的家中。而这个断壁残垣的小渔村,没过几天就有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