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清澈而诚恳,没有掺杂别的东西。
许含章不由怔了怔。
很少有人用这种干净而温暖的眼神看她了。
“多谢郎君。”
许含章眼睫轻颤,低声说道。
“不必如此客气。你敢说,我就敢听。你敢提,我就敢答应。另外你大可放心,此事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也绝不会给你添麻烦。”
凌准笑着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含章忙纠正道,“我只是怕给你带来麻烦,并不是怕你会多嘴说出去……”
“我知道。”
凌准忽地出言打断她,接着整理好衣袍,肃容开口,“某姓凌,名准,字书原,族中排行十一。还未请教小娘子该如何称呼?”
原来他是想问这个。
算起来二人已经是第四次见面了,却连对方的姓名都不清楚。
许含章不禁展颜一笑。
“小十一。”
她板起脸来,故作老成的唤了他一声。
虽则知道她是在调侃,但凌准的脸还是忍不住烧了起来。
“方才只是开玩笑。”
下一瞬,许含章站直身体,背脊挺拔如松,神色端凝,“儿姓许,名含章,字渊清,家中排行为次。”
许,含,章。
这就是她的名字啊。
凌准默念着这看似简单至极,组合到一起却妙不可言的三个字。
含章素质,冰絜渊清。
果真是好名,好字。
“凌十一郎。”
许含章抬眼看着他,眸子里波光流转,笑意盈盈。
“许二娘子。”
凌准心中一荡,亦是报以同样灿烂的笑容。
“这样叫着太生疏了。”
许含章却是若有所思道,“远不如小十一来得亲切。”
“你能把‘小’字去掉么?”
凌准哭笑不得。
她看着明明就比自己小,怎么能反过来这样称呼他呢?
“也对。但凡是个男的,就不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小。”
许含章无比纯洁的说。
“咳咳……”
凌准被呛到了,断断续续的问,“你,你到底,是,是从哪儿听来的?”
“在平康坊听来的。”
许含章的表情和眼神依旧是那么纯洁,“有一天夜里我出去神游,无意中瞧见两个漂亮的舞姬搂在一起,边翻着画册,边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一时没忍住便潜过去听了几句。”
平康坊,舞姬,画册,男人。
凌准的脑海里顿时有了不好的联想。
“其实也能够理解啦。换做是旁人把我当小孩儿看,我肯定也会气恼。”
许含章一本正经的说。
“咳咳……”
凌准再次被呛了个猝不及防。
她说的小,原来不是那种不可描述的大小,而是单纯的指年纪。
自己怎么就想歪了!
“那本册子倒是挺精美的,骨骼和肌理都画得活灵活现。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看仔细,她们就收起来了。”
末了许含章很是遗憾的说道。
“你,你……”
你魂行于外,神游天地,就是为了看春宫图和逛妓院?
太不像话了!
“十一,要不我带你出去转转?就当是报答你的授业之恩。”
许含章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立即两眼亮亮的盯着他,从善如流的去掉了那个‘小’字。
不待他回答,就自作主张的安排道,“不如我们就去平康坊?反正我已经记下她们藏册子的位置了。”
什么?
居然还对那本册子念念不忘?
“许二,我不想去。”
凌准此刻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熊孩子。他皱起了眉头,刻意将‘二’字的音咬得很重。
“为什么?”
许含章不解的问。
“我还是先教你用刀吧。”
见她眼中仍有蠢蠢欲动的火苗在跳动,凌准忙将话题转移开来,“你没有一点功夫底子,腰腹四肢的爆发力也不够。若想要杀人,就必须得凭借外物来增强力量。”
“我平日里用的是匕首。”
许含章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一翻手腕,从衣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来。
“为什么不配刀鞘?”
凌准的眉头皱起,“这样很容易伤到你自己。”
“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拔刀上。”
许含章理所当然的答道。
宁愿伤到自己,也要抢下那短的不能再短的时机?
“你错了。”
凌准深深的看她一眼,随后折回屋中将自己的佩刀取了出来,指着样式古朴的刀鞘说道。
“不要小看了它。当刀还在鞘中,旁人就不会过多提防你,你才会有偷袭的机会。而在拔刀出鞘的那一瞬,刀刃会爆发出比平日强得多的冲撞力,效果远胜于直来直往的劈砍。”
“若是练得熟了,还可以在一击得手后背身将刀鞘准确插回鞘中,顺带用这股巨大的力道再次重伤对方。”
许含章听得十分专注。
末了心悦诚服的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拿着它。”
凌准将佩刀拔出,递了过去。
“握刀的姿势也是有讲究的。单手握刀会影响整个起手式的平衡,须得用左手端正的握住刀柄下端,右手五指微屈,沿着上端反方向握回来。”
许含章依言照做。
“对,就是这样。”
“刀中七法,分别为扫、劈、拨、削、掠、斩、突。”
“手腕绷紧,再放松。”
“沉一口气下去,慢慢的吐出来。”
出乎凌准意料的是,许含章的悟性很高,所有动作几乎是一教就会。
“对了,你有什么武功秘籍吗?”
悟性极高的那位突然侧过头来,满眼期盼的看着他。
“你是说练了就能一蹦数丈高,一吼传百里的那种?”
凌准无奈的叹气,“那都是说书人编来骗三岁小孩的,你居然也能信?”
“那内功心法有吗?”
许含章仍有些不甘心的追问道。
“那你有除妖的秘籍吗?”
“有捉鬼的心法吗?”
“会上天遁地,夜行千里吗?”
见她难得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凌准不禁哑然失笑,故意反问道。
“没有。”
许含章何尝听不出他的揶揄之意,不由硬邦邦的丢下这一句,之后便面无表情的回过头,继续挥动着手上的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