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父亲听不到我说话?
我摇了摇头,看着这个激动的幽魂,有些无奈。
我说:你的父亲,注定要醒来。我让他来,只是想让他知道真相。他走,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
我说:孩子,要祈求你的父亲在这个世上能够平安,那需要你付出强大的愿之力。那愿之力将由你的魂体转化,只是这暗淡的月光无法满足你的魂力所需。未来的很长时间之内,你将陷入无尽的虚弱。没人能够帮帮,你只能以心念相佐,日日祈祷……
年幼的幽魂道:为了父亲,我情愿献出我的一切,哪怕最终成就永寂之魂,被扯入无边的寂域之中,我也愿意!
我,夜郎君,从未如此重视一个异族的幽魂。我曾是一个灵魂出卖者,如今,我只能冷眼看着这世间的一切,任何事,我都不为所动。今日,却因为一个如此幼小的幽魂而神魂震颤。孩子,我便在这里看着你,看着你走向无际的黑暗。也许,我也只能做这么多。
年轻的幽魂道:回望我这一生,我不知道为他做过了什么,也许,我所能做的也只是贡献出我的愿力!
年幼的幽魂道:你还年轻,你可以将愿力赋予自己,寄望来生,活得更好。
年轻的幽魂道:你还年幼,便能看破这尘世的因果,而选择寂灭之路。这,让我很惭愧!
年幼的幽魂道:有时候,年龄不是障碍,决心只是内心的呼唤。能让他过得更好,也算是对他将我带到这个世上的报答。
年轻的幽魂道:当我身死的那一刻,我只希望他不要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因为那样,他会对我很失望。
年幼的幽魂道:那不是你的错,只有死亡才能真正摆脱鬼族的控制。是你激起了母亲的杀意,她才在与那魂念争斗之中慢慢醒转。
年轻的幽魂道:可她还是死了。
年幼的幽魂道:那是她自愿的。
年轻的幽魂道:第一次死亡却因为我。
年幼的幽魂道:因为他的心里有你……
我将黑暗所触及的领域,那个男人所在地方呈现给这两个幽魂。
我说:对于一个内心觉醒,却又陷入另一种绝望的人来说,活着,是很危险的事。因为他总在想着赴死!
年幼的幽魂道:夜郎君大人,这是哪里?
我说:阳极山!
年幼的幽魂道:父亲为什么不惜性命?
我说:因为他的时间到了。
年幼的幽魂道:我不想!我要让他活着,永远活着!
我说:你无法与所谓的规则对抗,道之力,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
年幼的幽魂道:求求您,送我到他的身边,以我的力量挡住那力量,哪怕是一息!
年轻的幽魂道:夜大人,送我过去吧。我已不能与他共死,便以我的魂体护他哪怕一时!
我说:好吧,但没那么简单,也许,当你们穿过那界壁,你们的魂力——!
年轻的幽魂道:无妨!
年幼的幽魂只是点头。
我平生第一次施展了“欺天之术”,只不过瞬息之间,我的魂力便已损失怠尽。好在,那两个无聊的幽魂已经到达了阳极山的战场。
战火已经在阳极山各处点燃,我的分魂在四处飘荡,我要将这一切铭记,最终要形成一个印记,烙印于我的主魂之上。只是,这一次,怕是没希望了。我老了,站在神树之上动也动不得。我只能以副魂之眼观望着一切。
那两个幽魂向道力漩涡一冲而去,那般绝然,如同两道黑色流星,那般炫目,只是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了。道之力完成了所谓的任务,便消散了。
那个还在空中挣扎的幽魂,兴奋地狂笑,如同疯癫。一瞬间,他冲回自己的魂湖,自地上一跃而起,朗声道:小子们,都给我站起来,让冥人知道,我玄天一族是永远不死的!
另一个战场的云灵,转过头来,望向这里,如同穿过无尽的虚空与我对视,她淡然道:夜郎君,从此以后,我准你入玄天一族!
云掌座,你我之间误会已多年,便不要让这些事伤了孩子们的心。我真想感谢你的宽容,但我夜郎君本就来自虚空之外,我看世上之人,不过是蝼蚁。但,我自身又何尝不是蝼蚁?我投奔冥族,那是天道的惩罚,也是恩赐。
我来玄天族,是任务、也是寻求生之希望。我观望你多年,心中所念,皆是你所期。只是你,永远不会明白,无论你愿或不愿,你自身也不过是一道规则之影罢了。你所有的舞动都不过是取悦于更强大的存在,你我本是同行之人,只是我们走着走着,你便失散了。
如今,我来了,我将是你的眼睛。我抛弃规则,和你共同经历一场筑道之旅。那是别人所无法理解的,也无需任何人理解。只是,我现在无力与你一同前行。也许,你从阳极山返回之时,我已经离世而去。再会之时,也不知,你还能否记得我这位老朋友。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心中念念,不忘故友。
几只夜哭鸟在旁边悄声说着话,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我说:孩子们,让我静一会儿。我已太累,今夜无法再给你们讲……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