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的洪水中啊。
天哪,我现在所处的竟是怎样的一个险境啊!
难道老天爷对我的考验还不够吗?它还要把我投入这样凶恶的险境中继续考验我吗?
老天爷的考验让我胆战心惊,我怀疑是否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或者甚至做错,以至于老天爷恁般愤怒,要把如此巨大的凶险和绝境加在我身上。我这弱小无力的身躯里还有多少力量能承受得住这样残酷的考验呢?
我在疲弱和恐惧中艰难地挨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我而言不知像已经经历过几个世纪了。时间对那些正在遭受痛苦的人来说总是那么吝啬,哪怕只是分分秒秒,也要把一分一秒所能发现的巨大的痛苦加在他们的身上,并且把一分一秒所能缓解他们苦痛的一点慰籍从他们的身体里抽走。时间是无情的,时间是残忍的,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东西了。
时间啊,你为什么走得那么慢!
我就这样把自己艰难地紧贴在崖壁上,强忍着时间对我身体的摧残和对我内心的折磨。有多少次,我几乎就想放弃了,我知道此时的放弃会有多么容易,我甚至可以做个比较优美的姿势扑入青石下面翻腾着白浪、咆哮而过的滚滚浊流之中,从此一了百了,完全解脱。我甚至还有些灰心丧意,这个世界已经对我够无情的了,而我也没有任何可值得留念的东西残存在这个世界上,那些曾经对我情谊满满的人,比如马艳丽、苏恒等,当他们知道我死亡的消息时,固然会流下几滴伤心的眼泪,但也仅限于这几滴眼泪而已,之后他们又会过他们自己的生活,寻找到他们新的感情和快乐。而我在这个世界上转了一遭,即使老天爷曾经赐予我美貌和智慧,但我死去后这个世界依然像往常一样的平静,就好像我根本没有在这里存在过一样,我的美貌和智慧也仅仅是过眼云烟而已,这或许正是许多如我一样的人在临终前所能感到的最大的悲哀吧。
可是正当我想放弃的时候,我忽然又想到了时间:时间并非总是残忍无情的,它还会给人带来希望,虽然痛苦过去之后还会有痛苦,但痛苦和痛苦之间就是欢笑和快乐,哪怕是再短暂的欢笑和快乐,也值得一个勃发的生命去等待和期盼。时间,它就值得我去等待,时间,它一定能够带走今天加在我身上的摧残和压迫我着我内心的折磨。
坚忍一会,再坚忍一会吧,或许就在下一分下一秒——谁知道呢——所有这一切痛苦和折磨都会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我的生命在经过涅槃之后得到重生一样。我依然能看见湛蓝的天空,能嗅到野花的芳香,能听到鸟雀的啁啾,能尝到泉水的清甜,能摸到芳草的柔软。
我就这样不断地自言自语着,希望能从这一遍遍看似单调乏味的言语中获得战胜眼前一切困难的勇气、信心和力量。在以往的岁月里,每当我遇到困难而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做而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的呢?这些话在我身上仿佛变成了充满魔力的咒语,每当我这样重复的时候,它们就如同金光闪闪的魔法石,总会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事实上,在这段艰难的期间,我的意识已不是特别清楚了,与其说是有意说出这些话给自己鼓励,不如说更像是下意识的喃喃自语,就像一个已经编好的程序,到了某些特定环节大脑就会自然而然地发出指令执行后面已经预先设定好的步骤。
因此在这段时间里我几乎都是处在模模糊糊的朦胧状态,对周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了,请不要让我再描绘我在这段时间里所看到的以及所做的一切,我所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其他的都是我不知道的或者到现在已经没有再留在我脑海里的东西了。
当我意识恢复清醒的时候,大雨已经停止了,天空一碧如洗,没有一丝残留的云,蓝得刺眼。青石底下的洪流也退去了不少,剩下来的水流已不再汹涌澎湃,而是如少女似的在轻轻漫步。小木屋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是依然埋在水下,还是已经被山洪冲走,我想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我置身其上的这块青石不知何时已经断裂了一块,断裂处露出尖锐的棱角。它下面原来给它一点支撑的泥土已经完全垮塌,使它高高地突兀在半空之中。我就站在这块面积已不足一平方米的青石上面,下面就是相距大约十来米的浑浊的水流。
我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块小小的青石上面啊,我抬头向上看去,上面有坚石挡道,我低头向下看去,下面有水流断路,我置身在半空之中,上不能,下不得,呀,这却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