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汌失守后,义军被追至城外三十里处,重山带着剩下的兵马躲进了传说中的银蛇岩,方才暂时避过了秦军的追击。
我和阿礼晚上不能赶路,便在树林子里暂留了一夜,然而我们都不曾合眼。我是因担心清愁,他是因担心我们遭到野兽的袭击,得时刻关注四周的动向。为怕引来秦军,连火也没有点,深夜时,更是冷到彻骨,想睡也是不可能了。
阿礼把他身上唯一的袍子解下来裹在我身上,“来,暖和一些么?”
我颤着道,“你,你自己留着。”
他敲了敲自己身上的铠甲,道,“我还有这个呢,再说我是男人,比你能扛。”又给我结结实实围了好几圈,我感觉自己像个粽子一样,不过确实镇定了一些,没抖得那么厉害了。
阿礼提道,“当时,我和大哥在校场点兵,突然传说西城失守,大批秦军往正门杀来。大哥随即指挥军马迎战,可没想到,秦军数目竟如此之多,多个城门据点一早就落入了他们手中,我们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才导致现在这样狼狈的局面。”
“秦军反扑如此突然,”我道,“一击成功,就好像对我们的部署了如指掌。”
“会不会,是军中混入了秦军的细作?”
“有这个可能。不过,能把军防图泄露出去的,恐怕不是普通的细作。这具体情况,待和大哥汇合之后,再做分析吧。”
我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还在城里?”
阿礼回道,“我们在城外,接到了大娘他们,但是没有你和清愁。”
“接到?”我喃喃道,“这么说,月吟山庄那条暗道,他们果真早就约定好了。”
阿礼愣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轻声道,接着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我忽道,“不知道清愁,是不是还活着,还是,已经......”
阿礼立马安慰道,“别难过,等天亮了,我们继续找她。”
“嗯嗯。”我的眼角无声地滑下一串泪,妹妹啊,你一定要好好的。
“阿礼,下次,别再为我孤身犯险了。”我缓缓道,“义军可以没有我这个夫人,但不能没有你这位大将。孰轻孰重,你要明白。”
“我当然明白。”他立马回道,“你放弃逃生的机会去找清愁,是为什么?”
我只好道,“这不一样,她是我妹妹。”
“一样的清华。你之于我,就如清愁之于你,是宁死也不能失去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明明知道,却偏偏要责难我。”
我一时无言以对。
“算了,你就当我,不识抬举吧。”最终他无奈笑了一声。
“谢谢你。”
我想了很久,觉得只有这句话最合适。我也不去想什么值不值得的问题了,有时候,我们都太爱以自己的是非来定义别人的行为,却不知道,这个答案其实是在当事人的心中。他理解我,为何我不能理解他?
银蛇岩,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是个山道蜿蜒,峡谷错综的一处地方。阿礼找到了重山先前留下的记号,并顺着记号摸到了义军新扎的营寨。
义军的伤亡比我想象中还要重,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放眼望去,只有两个颜色最醒目,白色和红色。
将士们的眼神也变了,没有了昔日的热烈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忧郁的灰色,接近木然,
而那些躺在地上的,读不到他们的眼神,只从他们扭曲的脸上看到了痛苦两个字。
昨晚的对抗,当真惨烈。
“清华!清华!”
听到有人急切地呼唤我的名字,我转过头往前看,便看见重山飞奔了过来。
他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肩膀,手指头几乎嵌到肉里去,似乎要把我的骨头都捏碎了。
我忍不住喊了一声疼,他才醒悟过来,忙问道,“怎么样,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说完便朝我浑身上下都瞧了一遍。
经过一夜奔波,我确实疲乏得很,于是只摇摇头,没有说话。
阿礼在旁道,“秦军识破了清华的身份,把她抓起来了,幸亏我及时赶到。”
重山朝他抿抿嘴,感激道,“好兄弟!”
阿礼笑了一下。
重山道,“这个地方怕是藏不了多久了,万一秦军围上来,”他朝四周望了一下,担忧道,“该如何应对?”
就算是逃了出来,这残兵败将,士气低迷,怕应不了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