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赢桑只不耐烦地甩手,大喝道,“够了,寡人听腻了。”
霍沂不死心,急言道,“陛下,怕是连乔姑娘都不知道轻宵公主尸骨在何处,您若执意要寻,是有性命之忧的!陛下孝心,臣等感知,可您,不止是轻宵公主的儿子,更是东秦一国之君,您要顾的,不是里面这一具白骨,而是外面的江山社稷啊!”
赢桑忽仰天大笑,几近疯狂,他忽然冲过来,抓着霍沂大吼道,“这是你们给我的,不是我要的!”
他死死揪着霍沂的衣领,眼中全是委屈。
我们几个赶忙上前,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拉扯开,赢桑跌坐在地上,捂脸痛哭。
我觉得有些心疼,他的喜怒无常,他无声的隐忍,到声嘶力竭的爆发,都在告诉我,他还不知道怎么去做一个君王,或者,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一个孩子,什么时候做一个大人,没有人教他。他所学会的,只有隐藏,藏在黑暗里,藏在恐惧里。
我抱了抱这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小声道,“不要哭,他们会笑。”
他慢慢收住哭泣,抬起头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点头,“我知道。可是,你想想芙菱,她需要你。”
我相信他,但是我仍然要给他一个走下去的理由。
而他的目光在听到芙菱的名字后,他眼里的那片茫然,绝望慢慢变得坚毅,明朗起来。
看来,我没有低估这声王兄在他心中的分量。
霍沂见状,又要上前,却被我喝住,“霍大人,陛下不治你的罪,你还不快谢恩?”
霍沂只好跪谢。
赢桑便挥手道,“是寡人失态,怪不得丞相。”
一番和解,扶方殿方才回归最开始的平静。
良生走到我身边,担忧着问道,“清华,怎么这里,好像没有看见生死门?”
的确,扶方殿是唯一没有设立死门的一殿。
因为通往菩英殿的生门,就在轻宵公主的冰像之后。
我指着冰像道,“看见轻宵公主手上的珍珠么,其中有一颗,便是生门的钥匙。”
霍沂立马遣人道,“快去给我取下来啊!”
我大喝一声,“我说了,不要妄动!这里数十颗珍珠,你知道是哪颗?一旦拿错,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不是饿死,是冻死!”
“我们服下的暖息丸,只能顶半个时辰。”我道。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我便自顾走到冰像前,仔细审视了公主手上的那一捧珍珠。
之所以难辨,只因所有的珍珠长得一模一样,都是葡萄般大小,莹润夺目。
而我要找的那一颗,叫相思珠。
只是单从外形上,是根本区分不出来的。
我只记得,当年公子将这颗相思珠拿给我看时,问了我一句,“清华,你看见了什么?”
我把珍珠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只好摇头,“我,应该看见什么?”
他便轻声笑道,“有一天,清华会从这颗珍珠上,看见我。就像,我看见你一样。”
我便惊道,“公子能看见我?”
他道,“只能看见你。”
相思珠,便是这样一颗珍珠。当下你凝视它时,便能从它身上看见一个人的影子,这个影子来自于你的心,从你的心,跳出你的眼睛,便被珍珠所收下。
我当年,真的以为公子说的玩笑话,直到我此刻,果真从一颗珍珠上,见到了那张熟悉的久违的面庞。
那是我,此刻,唯一牵挂的影子。
我的眼角滑出一颗泪来,笑道,“公子,我终于,看见你了。”
我学着公子的样子,将这颗珍珠慢慢取下,放到轻宵公主的另一只手上。
便在那一瞬,冰像后的玉门,便这样开了。
霍沂忍不住问起来,“这一颗,究竟有何出奇?”
我便冷冷道,“便是奇在,只有心怀坦荡,方才认得出”
他便再不出声。
我再次小心地,将这颗相思珠重新放回到那一捧漂亮的珍珠里,这一下,又无人可认出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