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之中,有一侧车帘被轻轻掀开。殷胜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此刻本就时则深秋,寒气渐次浓重。打开车窗之后,许是外面寒气的原因,殷胜的脸色不由更加苍白了几分。殷胜自幼身子骨较之常人便更加羸弱,没机会走进那玄妙的修行世界。偏生这位柔弱书生还嗜好服用药饵,寒石散。几番折腾下来便愈发是一个病恹恹的模样。
将车窗重新关好,殷胜望向了自家老子,语气之中有些惊疑不定开口道,“父亲,王家和卢家可是百年姻亲。那卢家老爷子当真能任由我们把王家挤出红叶城?”
端坐于车厢之中,已经接连饮下三杯泡得极浓的铁观音的精瘦老人依旧觉得心中难以真正平静。不是说他殷夔是那种不堪大用的庸才。相反,相貌不显的精瘦老人在殷家这几代家主之中都能算是真正的英明之主。实在是此次殷家所赌宛实太大。
说到底,这场惊心动魄的争斗之后,若是当真卫家落败,也就是红叶城的这几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于整个卫家大局,无伤大雅。但是他们殷家不同,他们是真正的家族荣辱尽数压在了上面。一旦落败,这红叶城中苦心经营的根基顷刻间便要毁于一旦。
此时,望着殷胜,老人嘴角多了一丝冷笑,“你太小看卢家老爷子的冷酷无情了。此次卫家出手,若不是有卢家老爷子默许,你以为他卫家当真敢在这红叶城中兴风作浪?”
说到这里,殷夔想到了那个十年前便已经隐居幕后,逍遥于山水之间的老人。心中钦佩,畏惧皆有之。
都说我辈书生,当谋定于大局发力。只是,想要真正掌控错综复杂的大局,又有多少书生有那般能力掌控得住?
龙州士子集团如今已经太过于庞大了。当今陛下固然有容人之量。但是却也远远到不了淡然看着龙州士子集团愈发庞大,以至于影响到整个西楚。
此前早就有传闻,陛下对龙州士子集团已有猜忌之心,只是迟迟未曾动手罢了。
那卢家老爷子任由卫家对王家出手,无非是遂了当今陛下的心意,裁剪几分龙州士子集团茂密的枝叶,削弱几分龙州的根基。此次王家在红叶城中的根基一旦被卫家捣毁,远居京都的王闵笺不就是卢家老爷子送给皇帝陛下的手中刀了?
陛下手里面有一把对卢家,对卫家皆心生怨怼的刀,才能对愈发庞大的龙州士子集团放下心来。才能对他卢家放下心来。
想到此处,掀开前方车帘,眯眼望着蕉叶大街上面,整齐肃杀铁骑的精瘦老人蓦然回神。
那卢家老爷子未尝没有借着此次事端和事后的陛下借由王闵笺出手,打压卫家的想法在里面?
“李家,王家,卫家,卢家。”老人在心中轻声呢喃。
龙州这片大地,四方割据,那里比得上卢家一家独大更合老人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