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两间仓房窗户,七个大块儿全是雪白的新纸鲜红的窗花,其余无数个小格子,全由新纸旧纸,红纸绿纸,对称搭配,看上去也算是五彩斑斓。
年味越来越浓了。
这天一大早,全家早早地吃完饭,妈妈帮着姥姥烧了好多开水,将两桶开水放在我们屋的炉口上,那天炉火烧的很旺,屋里很暖,两桶水吱吱呀呀、吱吱呀呀地唱着,好像这世间一切都充满了欢乐,就连院里那鸡,都显得很高兴,跑过来跳过去咯咯地叫着,邻居家的猫,一会儿蹿上墙头,一会儿爬到树上。
我和姐姐爬在窗台上,隔着玻璃向外看着。
院里新放了一张大桌子,旁边支了一口那么大的大锅。
三个壮汉跳进猪圈,把那个大黑猪绑了,抬出来放到那个大桌子上。
大黑猪叫的很惨,看来今天就数它不高兴了。
“秀英,甭叫弟弟看,可吓坏你弟弟,他没见过。”姥姥扭着小脚跑过来对姐姐说道。
“没事,都多大了,还怕这。”姐姐说。
“就是,我家也杀过猪,杀过羊,就是没见怎么杀的。”
“没事就好,要是在姥姥家把你吓磕着唠,姥姥可没法跟你爸爸交代。千万别看,血淋呼啦的,可吓惶啦。”
到了下午,姥姥做了一锅萝卜炖肉。
三个壮汉收拾得干干净净,时间不长,便帮着把肉卖完了。此时,姥爷陪着他们盘腿坐在炕上,杯来盏往,喝酒吃肉。那酒味儿和菜味儿浓的,东屋都能闻得见,我闭上眼睛,狠狠地吸了一鼻子,晃晃脑袋,嗯......真香。
“干啥呢,”姐姐疑惑地问道。
“奥......别张嘴,一张嘴就白吸了。”姐姐接着说道。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姥姥又煮了一锅大烩菜,盛出一碗、一碗的,让姐姐端了给邻居送去,姐姐拿着空碗跑回来,再盛一碗,再给另一家送去。
凡是给咱送过的,都要给人家送过去。
今天总算是吃到肉了。
几天过后,年三十了。
下午早早的吃了炸糕和肉菜,姥爷到队房熬年去了。妈妈帮姥姥堵了鸡窝,圈了羊,陪着姥姥上了炕。
今天的炕,姥姥格外的给多烧了一把柴火,而且还允许姐姐,在炕凉了的情况下,可以再抱一次柴火。
在炉子下边的墙角处,原来是半拉破筐底子的地方,换成了一个好的筐,里面放了一些玉米芯和打碎了的干煤坯。平时炉子只烧湿煤泥,添好了扎个眼,盖上炉盖,过炕。
像今天这样的福利,除了过大年,平时是没有的。
我和姐姐早早地点亮了红灯笼,挂在窗前的枣树杈上。然后,趴在窗台上看着,争论着,是姐姐的五角星灯笼好呢?还是我的金字塔灯笼好呢?
本来我是要扎一个四方柱的灯笼,可是没人帮我扶一下,上边的方框怎么也扎不好,干脆上边的方框不要了,把四根立柱一拢用线一绑,完事。
姐姐一看,乐了,“嘿,你还挺会发明,这叫金字塔,世界有名。诶呦呦,啧啧。”
“那,咱俩换?”
“不用不用,过完年我送给你。”
“真的?”
“骗过你吗?”
天越来越黑,灯笼越来越红。
看着看着我们的眼前就模糊了,看不出灯笼的形状了,只看到两个亮点,被两个星光闪闪的光团围了起来,好似两个火球,在那里微微晃动。
姐姐见我上下左右地晃着脸,便申出一个手指,在玻璃上擦呀擦,擦出一小片,我用一只眼往外一瞄,再看看玻璃,奥,是我们呼出的哈气使玻璃结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