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吉林乌拉找不出几个那样大的门面了,田掌柜自己是东家,还坐堂给人看病,比之将军府田家的门楣虽然低了些,总之兰香不是自己的亲闺女,算不得瓜尔佳氏的女儿,所以也不算辱没了她,老夫人道:“这事你上心些。”
孙姑姑答应着:“等田老爷那里有了信儿,媒人一到,这事就算定了。”
忽而问:“兰香那里要不要说一声呢?”
老夫人摇头:“不必,好歹她叫我一声娘,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
孙姑姑却隐隐担心,怕兰香心里疙疙瘩瘩不肯顺顺当当的出嫁。
没几天,田家来了消息,田掌柜的对这门亲事并无异议,还特特请了两个媒人过来提亲,老夫人就一口应承。
婚事定了,也就知会了兰香,她听说后半晌呆愣愣的,只等芙蓉唤了句“小姐”,她才如梦方醒似的叹了口气。
芙蓉知道她心里不愿意,就劝着:“奴婢知道那田家,可是吉林乌拉数一数二的大户。”
兰香斜睇她一眼:“你嫁过去。”
芙蓉噎住,心道我要是能嫁给田公子倒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兰香再无作声,心事重重的想了半天,然后爬上炕,从炕柜里翻出新做的一双鞋,找个小包袱皮包了,抱在怀里,也不准芙蓉跟着,独自去了孙姑姑的住处。
刚好孙姑姑正一个人坐在炕上喝酒,兰香推门而入,满屋子的酒气熏得她欲呕,又不敢表现出厌恶,唤了句“姑姑”,就老熟人似的盘腿坐在了孙姑姑对面。
“姑娘怎么来了?”孙姑姑呲溜一口酒,把酒盅放下,从泥火盆里扒拉出几颗花生还有一个红薯,就着酒吃的喷香。
兰香打开包袱,取出那双鞋道:“我才做了一双鞋,有点挤脚,这不就想着送给姑姑。”
孙姑姑瞟了眼,摇头:“太花哨,我这老天拔地的,穿着不合适。”
兰香笑了笑:“谁说姑姑老,姑姑可是咱吉林乌拉数得着的美人,穿得再花哨也合适。”
明知道是奉承,听着也非常受用,孙姑姑感慨道:“那都是当年的事了。”
兰香将鞋放在炕上,看着她剥花生和红薯弄得黑乎乎的一双手,风韵无存,剩下的只是满脸的皱纹,还有不修边幅的邋遢相,兰香心里厌恶,面上不敢表现出来,道:“是了,当年老将军对姑姑可是情有独钟,怎么就没成就一番好姻缘呢,听着可惜。”
孙姑姑脸色一冷,就像谁兜头泼了盆凉水,心都一个激灵,带着几分不悦道:“姑娘若没有别的事还是请回吧,我吃醉了,想歇一歇。”
兰香就道:“那好,我不搅扰姑姑了。”
说着告辞而去,出了房门冷冷一笑,心道,你们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让你们好过,当年若不是因为老夫人,你就成了老将军的妾侍,这个仇不知道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今个提醒你,让你也知道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房内,孙姑姑推开酒盅,身子倾斜慢慢倒在炕上,泪水从眼角缓缓溢出,她疲惫的自言自语道:“醉了,真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