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嗜赌如命之贞洁女

自己的女儿福薄。

    李奶奶被赶回家娘家后，李子文的母亲为了抱孙子，给李子文重新订一门亲事。李子文却深爱李奶奶，死活不干。休妻的事情李子文就和母亲闹得死去活来，最后因为绝食饿昏了，才给母亲有机可乘。李子文认定了李奶奶，答应她这辈子不会再娶。

    李子文隔三差五还会偷偷去看望李奶奶，两个人依然心心相惜。李奶奶回到娘家后，经过调养，病也就好了大半，人开始白胖起来。李子文不愿意违背与李奶奶的誓言，又经不住李家老太太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死相逼，干脆参了军，跟着部队上前线保家卫国了。

    李子文走得那天，天空朝霞血红一片，像被前线战士鲜血染红了的鸭绿江。李奶奶那天去送李子文时，哭得昏天暗地，仿佛冥冥之中告诉她，那一面就是这辈子最后一面。

    李奶奶在李子文走得时候已经怀有身孕，腊月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怕李家老太太来要，就藏了起来，没让所有人知道。李奶奶父亲给孩子取名叫做李建国，希望他将来可以像他父亲一样建国立业。农村人都知道小儿难养，为了孩子好养活，都会取一个贱名字，李奶奶母亲就给外孙取名“大柱”。李建国就这样被藏了一年，李奶奶在娘家一直过着清苦却三餐温饱的日子。

    当年，李子文家逐渐没落，穷困潦倒，李子文母亲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中秋节夜里上吊自杀了，留下一个疯哥哥从此以后失踪了。

    李奶奶年轻的时候被休了，男人也走了，李奶奶学效历代贞洁女子，带着李建国守寡立起贞节牌坊。村里人都认为李奶奶是个行为不检点的女人，被夫家休了，竟然偷汉子，还生了个儿子带回来。如今还为自己立起贞节牌坊，真是个没脸没皮的人，所以平时见到李奶奶母子避而远之，指指点点。

    李奶奶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她认为嘴长在别人脸上，尊严是自己活出来的。李奶奶是个性格要强的女人，人生既然给了她这样的不幸，与其抱怨，不如好好的活下去，比谁活得都好。

    第二天开春，时遇大旱，李奶奶的父亲作为一个教书先生，一身傲骨，因为女儿的事情，经常被乡里乡亲在背后指指点点的，郁结在心，一病不起。屋漏偏逢连夜雨，几年旱灾，四处颗粒无收，饥荒和疾病要了李奶奶父母的命。那一刻，李奶奶抱着幼小的儿子站在倾盆大雨里，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们的坟墓，面对天灾人祸，人永远显得无力。

    李奶奶是这场饥荒中幸存下来的人。李奶奶永远忘不掉那几年，自己带着骨瘦如柴的儿子东躲西藏，四处逃荒，靠讨饭为生，才捡回来一条命。

    过了几年，饥荒过去了，李奶奶带着三岁的李建国回到了老家。

    为了养大李建国，李奶奶跟着生产队挣工分，打来的稀饭都是让小小的李建国先吃饱，自己只是舔个碗底，经常饿得在夜里睡不着，李奶奶就起来织布，一方面多赚点工分，一方面打发漫漫长夜，一个年轻女子的寂寞，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

    老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李奶奶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寡妇，自然很多苍蝇蝴蝶都找上门。李奶奶那时坚信李子文将来一定会回来，所以拒绝一切示好的男人，独善其身，一个人抚养李建国。

    “女人三十如虎”，李奶奶为了等待李子文，养育李建国，强忍住女人内心的渴望，守身如玉。李奶奶寂寞难耐的时候，深夜抓一把黄豆，撒在地上，一颗颗地捡着，一直到天亮，也就熬了过去。

    日子过的难熬，但是熬着熬着也就过去了。

    李奶奶经常空着肚子，干着重活，为了把更多的食物省给长身体的李建国吃。

    有时候李奶奶打来稀饭，因为稀饭在碗口快要溢出来，就赶紧喝一口。这时五岁的李建国看见了，就大哭大闹地喊着：“妈，不要吃我的。”

    就这样，李奶奶熬着熬着，从母亲熬成了奶奶，把儿子抚养大了，给他娶妻生子。

    这么多年李奶奶当爹当妈地把李建国拉扯大，没承想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以为能作为一辈子的依靠，竟成了如此不孝的混账东西。不仅不孝顺李奶奶，还将李奶奶从老房子里赶了出来，让她独自在外流浪。幸好有政府，李奶奶才有一片安身之处，和三餐温饱。

    周小欧悄无声息地坐在李奶奶身边，等她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才发现周小欧早就坐在自己身边。

    “闺女，怎么来了。”李奶奶亲切地问，在她心里，周小欧早已成为自己的亲孙女。

    周小欧也喜欢李奶奶的乐观豁达，经历过年岁的人，总能对人生悟出一些真谛。所以她一遇到烦心事，就来找李奶奶倾诉。周小欧从未觉得自己是在帮助李奶奶，因为相比付出，她觉得自己收获更多。

    “奶奶又在回忆年轻的事情啦？”周小欧帮李奶奶梳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关心地问。

    “是啊，这个人越老，越喜欢回忆。越回忆，就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年轻时候好些个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李奶奶笑着说。

    “李奶奶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大美人。”周小欧看着李奶奶眼睛说。

    “没个正经，还拿奶奶开玩笑。说说，又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李奶奶勾了一下周小欧的鼻子，笑呵呵地问。

    “知我者奶奶也！”周小欧说完坐在李奶奶旁边，开始讲述这几天的糟心事，尤其提到孩子被打掉的那一瞬间，周小欧就觉得自己无能无力，无法拯救一个小生命。

    “傻孩子，你太善良了。可话说回来，即使你再想帮她，你也没办法替代她过自己的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要吃的苦，别人总是有心无力，这就是命。那个孩子去了也好，免得来到世界跟着这样不负责任的爸妈受罪，今生她是投错了胎，希望来世能有个好父母。”李奶奶看着远处的一片残阳说。

    周小欧不相信转世投胎的迷信，她认为人只有一辈子，所以需要好好的活在当下。不过李奶奶有句话说得很对：“没有人能代替另一个过一辈子。”

    人生不是一条不会断的胜利之链，我们都经历挫折、败北、损失、失败，才会变得更加珍惜当下。生命浑厚，心胸宽广，才能承载更多上苍赋予我们的使命。

    “算了，不说我的事情。说说您的事情，我们商量准备帮您向法院起诉你的儿子李建国，让法院判他必须要赡养老人。”

    “告他？”李奶奶心里一紧，虽然这个不孝子伤透了她的心，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娃，如今真要将他告到政府去，李奶奶没有办法狠下心。

    “您舍不得？”周小欧看出李奶奶的顾虑，关心地问。

    “不管怎样，他毕竟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我不能把他送去蹲监狱，那就毁了他一生。”李奶奶焦虑地说。

    “不会的，法院不会判他坐牢，只是教育他承担抚养老人的责任。”周小欧安慰李奶奶说。“再说您年龄越来越大了，这样拖下去，总不是办法。您再好好考虑考虑。”起风了，周小欧把李奶奶衣服合了合。

    “好吧，容我想想，想想吧。”李奶奶有点迷糊起来。

    “奶奶，起风了，咱们赶紧回家吧。”周小欧扶起李奶奶，拉着她一起走着。

    一老一少的背影，如此和谐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