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盯着他,张开嘴巴要叫他,那是一种习惯,许多时候,在生死关头的一种习惯。可是,嘴巴几次张开,却是干涩的,尽管一遍一遍地叫,可是,声音那么微弱,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甚至,她的脚步也开始过去,习惯性地向他走过去——但是,她越走,二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因为,秦大王的脸色,那么暗,那么黑,仿佛盛夏的一场暴风雨的前奏,仿佛是一片乌云,当头的罩下来。
秦大王的耳膜里嗡嗡作响,不停地击打,仿佛一个可怕的魔鬼钻进了脑子里,在吸附着自己的脑髓,狡猾地挣扎叫嚣,嘤嘤嗡嗡的讨伐“十七……十七……”
十七——所有人都不明白的数字,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意思。只有他知道,他完全知道——十七姐!十七姐!
这个世界上,只有岳鹏举一个人才会这么叫她——远在西域的飞将军,是绝无可能知道这么叫她的!就连心底最后的一丝希翼,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站在原地,既不知道上前,也不知道退后,只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彪悍的士兵猛冲过去。将自己,将她,隔开。彻底地隔开。
正在这时,只听得“砰”的一声,城门洞开。原来是反应过来的投石机,再一次瞄准,狠命一击!城墙旁边终于裂开了一条大洞。
这洞口一开,城墙瓦砾横飞,烟雾弥漫,立即崩开了很大一个缺口。
早已等候已久的士兵,蜂拥而上,为首的,正是王奎和刘武。在重甲骑兵的掩护之下,轻骑兵和步兵,已经冲了进去。
城门口,密密麻麻的宋军已经抵挡不住,潮水一般地往后退。这一退,便是兵败如山倒,无论刘玄在马上怎么怒吼,都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士兵们飞速地撤退,互相践踏,死伤不计其数。
秦大王远远地,只能看到刘玄在马背上,挥舞着锐利的长枪厮杀,这是宋军最喜欢用的武器。他脑子里,轰然鸣响,双眼血红,只知道要杀人……杀杀杀!仿佛刘玄是自己天大的仇人!他提了割鹿刀,纵身跃上坐骑,就冲进城门。
无论是宋军还是飞军,都觉得一阵压迫,仿佛一个人,一团气流,一团无法阻挡的阴郁,大山一般压顶过来……沉沉的,所向披靡。混乱的宋军更是望风而逃。
刘玄正在拼命地厮杀,但见一个铁汉如山一般杀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完全来不及了。
秦大王的割鹿刀,已经一下劈开了他身边的一名侍卫,直直地砍来。这把割鹿刀,纵横几十年,不知暴饮了多少江湖好汉的鲜血——这一次,是砍向刘玄,砍向赵德基苦苦支撑的,赖以信任的最后支柱——刘玄。
刘玄但觉风声不对,一勒马,要调转马头,往后面逃窜。可是,四散逃窜的士兵阻挡了他。而那些侍卫,更是无法再护卫他了,因为,他们全被这匹铁骑冲散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超级魁伟的大汉,大山压顶一般,黑旋风一般地扫来——
是正对着刘玄的,和他面对面。
刘玄完全无法向前,也无法后退。只能正面迎着秦大王,但觉这一生,也没遇到过如此可怕的杀气,比兵败如山倒,更加震撼。
他要避开,只能马先行,可是,马似乎也被震惊了——一声长鸣还没咽下去,刘玄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一歪,坐骑先倒下去,被那把巨大的割鹿刀,竟然生生地将马头劈成两半。
刘玄倒下去,连手里的长枪都几乎脱手。秦大王岂肯给他站起来的机会?他在马背上,俯冲过去,手起刀落,咕噜一声,刘玄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抵抗,头颅已经掉在地上……
几匹受惊的战马一阵乱窜,可怜刘玄,早已面目不清。几名飞军冲上去,抢了他的人头,刘武大喜过望,大声地喊:“大王,大王……”
王奎也分明看见了那挥出的割鹿一刀,狠狠地,划破战场的夜空……飞沙走石,鲜血直流……他奔过去,劈手夺过刘玄的人头,挑在长枪上,怒吼:“刘玄已死,谁敢再战……”
败逃的宋军止住,纷纷丢盔弃甲,倒下去……如被割倒的麦田,一茬一茬地倒下去!举手投降。
四周都是鲜血!
到处都是死尸。
…………
旌旗的刺穿越了你的幻想,沙场
鲜红的血在夜的深处流淌,沙场
失踪的马在风的边缘流浪,沙场
漆黑的天遮挡了你受的伤,沙场
…………
花溶一个人站在原地,站在那块巨大的石头之上,极目远眺,对面,便是纵横厮杀的秦大王。许久,他不曾这样的大开杀戒了。她在这里,他在对面,隔着千军万马,她都能听到他闷闷的嘶吼,那种无法遏止的压抑的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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