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浓雾上,那是白昼与黑夜过渡的美景。
我端起了杯子,略微晃动着,一口含入口中。
嗯……
完美。
口感爽滑到不可思议,真是太舒服了。
我跟着浴室里放着的歌声的调调哼了几句,小脚还在踢踢踏踏玩弄着节奏。
我又喝了好几口红酒,直到头脑有些晕晕的,脸上在发烫才停止。
时间差不多了,享受够了。
我拿出了准备好的刀片,小小的,但够锋利,应该不会让我的伤口太难看。
一道,两道。
几乎没有一点点犹豫,我在我的左手上横划了一刀,竖划了一刀,尽我所能的深度。
血液直接喷涌而出。
我可不想让自己的脸上都布满了这可怖的色彩,赶紧将手放在了水里。
嘶——
说实话,挺疼的,在开始划得时候还好,比疼痛更加让人印象深刻的反而是那种解脱感,那种麻麻的舒爽感,那种,难以言喻的……
嗯……
可当我把手放进了温水里就不一样了,其实水温不高不烫,可伤口沾上了水后真是疼啊。
特别疼。
伤口和水宛若在打架,不停地。
你侵蚀着我的肉,我吞噬着你的身。
现在的水波里,出了由玫瑰透出的红色,在底下已经有了更多的颜色了。
不算浓厚,淡红淡红的,有点小可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是我没有经验吗?过了段时间后,好像也没有怎么样,没有快死的感觉啊。
还不够吗?
那可怎么办?
我喜欢十字的样子,很好看,让我有种被吸血鬼猎人所安上束缚的感觉,我难得中二一下都不行吗?
真是可惜。
唐希叹了口气,又拿出来了那个刀片,这次她不再寻找规律了,瞎划。
一刀,两刀,三刀。
这次用刀划下去的时候,她很明显地感觉到疼痛了,揪心的疼啊。
不过够爽。
这么多下,血可一刻不停地往外流了,我感觉热,感觉冷,深入骨髓的疼。
真美啊。
血液喷溅的样子像是喷泉,喷,喷,喷。
好冷。
是因为水温变低了吗?泡太久了?
没有啊。
身体越来越冷了,比我以前所经历过的所有凉意更可怕的冷。
我开始打颤了。
我也有点恍惚了。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不知道时间。
不知道自己是谁。
但我有一种感觉。
我要死了。
真好啊。
眼前划过了很多画面,小的,大的,开心的,难过的,简单的,复杂的。
意识快要没有了。
糊糊的。
头昏脑胀。
到了这一刻,唐希想了很多,也想的很少。
她在想,她的家人,朋友,恋人,可真是悲惨啊,太惨了,在这悠长的一生,碰到了我这样的人。
真是太惨了,没在我幼稚之后,脏污之前遇见我。
我曾经也把真心掏烂了给我的家人,朋友。
可我家人给我的回报是台面上的偏心和视如无睹的无视。
我朋友给我的礼物是对我不安矫情的无感反驳。
可我能怪谁?
我是个这么糟糕,糟糕透顶的人。
我不安我敏感我多疑,我阴暗我冷漠我从来都不是个纯粹的好人。
可我也向往着成为那样的人,不算绝色,不算高挑,不算大众眼里那么好,那么好的漂亮的女孩,只是一个笑容好看的好姑娘。
所以我一直笑,一直笑,笑到麻木。
可大家还是不夸赞我,我的笑容还不够好看。
唉。
我现在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
终于把深夜没有频道的电视机给关掉了。
终于可以开始另外一段肆意人生了。
话说回来,不到现在这种程度,我自己都快忘了,我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要求。
像个魔王一样潇潇洒洒,像只蟑螂一样,拥有打不死的坚强。
快做到了,马上就可以潇潇洒洒了。
已经做到了,够坚强了,坚强到连如此的疼痛和冰凉都没有再留下一滴眼泪。
以后都不流了。
人们都说,你在死之前会看到你的过去,你所有印象深刻值得纪念的画面。
果然诚不欺我。
不过为什么这些画面都是那些我特别想遗忘的呢?
不过也没什么了。
想开了就好了。
已经彻底想开了。
唐希的自我想象已经快到终点了。
呼吸减弱,身体变得和水温一样冰凉,浴室里的热气雾气也都快消散了。
又安静了。
还是能听到窗外的风吹树叶的声音,还是能听到灰尘在空中曼舞的声音,唯一变了的,就是听不到唐希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了。
那边的楚析和王佳音还在不停地像个普通人一样砸门,敲门,撞门,还在努力着进去。
那边的形形色色的人还在忙碌着手上的事,没人知道或者在意一个陌生女孩的死亡。
那边的欢声笑语和唉声叹气还在持续着,世界还在轮轴转。
活着的人还在继续好好活着。
死去的人渐渐在活着的人的脑海里慢慢离去。
一切都是那么安详,那么安静。
唐希也是。
躺在浴血的浴缸里,像是沉沉睡着的公主,嘴角还带着从未有过的祥和的微笑。
现代人最可怕的是什么?
是默不作声的崩溃。
是说不出口的苦痛。
是别人看不到的平静外表下的声嘶力吼。
是你白天与夜晚像是精神分裂般的病态。
是你不懂。
这世上本就没有所谓理解二字。
是你不懂。
有些人不想活就像你不想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