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村里帮忙的人渐渐散去了。
我执意在爷爷的灵堂前守灵。
我关了刺眼的电灯,只留香案上的两根白烛闪着幽幽点点的光,还有那一架绿莹莹的葡萄藤。
香炉里飘出袅袅的轻烟,淡淡的清香通过鼻息钻进我的脑中,让我有一丝恍惚的感觉。
不知为何,莫名地感到爷爷就在这轻烟缭绕之中看着我。
也许他就在门旁的那个阴影之处,也许他轻盈的灵魂就在空气中飘浮着,也许他正悠闲地坐在他的棺木之上。
我巡视四周,盼望希冀看到些什么异常的东西好证明他的存在:他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影子,无风而起的带子,或者干脆是他的灵魂!
不能看到,听到些什么也好,哪怕是些细碎奇怪无法解释的声响也好。经历了死亡、理解了死亡的悲苦之后,我多么希望人死而灵魂可以不灭啊!
爷爷,给我些昭示吧。让我知道你还在这里,你依然爱着我。让我知道我不是孤单一人,还有你在另一个世界爱着我。
跪得太久,腿脚已经麻木了。我改换了一个姿势,在草垫子上坐了下来。
冬夜里,空气静得好像要凝结一样。
爷爷,让我们像以前那样再好好谈谈吧。
爷爷,你就躺在香案后面的棺木里。那个被刷了朱红油漆的木匣子,现在,以后,就永远是爷爷的小房子。
只是我不能再去你的房里玩了。
这是我唯一能再陪你的最后一晚。从今之后,我们就天人相隔,永难见面了。!
冬夜里,空气冷得都能清脆折断。
今夜,没有爷爷为我生的炉子。
爷爷,你累了,你休息吧!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给了我这么多的爱。你好好睡一觉吧!
爷爷,你放心地睡,今夜我来守护着你。
从三岁起,我就离开爸妈,跟你生活在一起。
因为妹妹出生了。他们要照顾妹妹。虽然还是在一个家里面,但我不再去爸妈的房间。那个地方对我来说太陌生了,陌生到现在想来也没有什么记忆。我甚至忘记了妈妈最后一次搂我在怀里是什么时候,爸爸最后一次给我讲故事是在什么地方。我的家很大,但属于我的地方只有你的房间,那个房间温暖而又充满爱意。
爸爸很少在家,他要去十几里外的乡政府工作。只有每个周末才能回来一次。他在我的眼里越来越陌生。因为即使他回到家,也很少跟我说话,我也没有机会和他呆在一起。
晚上睡觉爸妈和妹妹一个屋,我和爷爷奶奶一个屋。
而且爸爸脾气很不好。他喜欢孩子们敬畏他。当我不知怎么惹他生气了,他就会突然地怒吼起来,他的声音很大,就像平空响起的一个炸雷。我的心顿时就抽搐起来。我好怕他,不敢亲近他。
很多次,我只是远远地望着他和妹妹玩耍。妹妹不怕他,有人说爸爸喜欢妹妹,不喜欢我。我装着不相信的样子,说她骗人,哪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但我心里不由自主地相信了。妹妹比我会唱会跳,我则笨笨傻傻地只会读书。很多次,爷爷在我背后说:“去吧,小荷,去跟爸爸妹妹一起玩。”我远远地看看他们,什么都没说,一扭头跑掉了。我不敢去。
妈妈虽然整天在家,但她每天忙着操持家务。她干活慢,所以每天总是显得很忙碌。她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和我说话。作为一个农村妇女的她,没有多少文化,只知道我吃饱了、穿暖了就行,不知道我的心里需要的是感情的交流。她还要照顾妹妹。她要帮着妹妹梳头,帮着妹妹穿衣,帮着妹妹洗衣服。
什么时候妈妈帮我做过这些?我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我的头发是奶奶梳的,我的衣服是自己穿的,我的衣服也是奶奶洗的。
三岁以前的记忆没有了。存在脑海中的只有三岁以后。许多让我觉得幸福的场景里,没有爸爸妈妈,只有爷爷奶奶。
春天,我养了几只小蚕,爷爷你陪我去后院的桑树上采桑叶。
夏天,爷爷你会在后院的两棵树之间制好一个秋千,陪我一起嘻嘻哈哈地荡着。
秋天,爷爷你在萄萄架下给我讲着牛郎织女的故事,讲着七七鹊桥相会,讲着七夕可以在萄萄树下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冬天,爷爷你将房间弄得暖暖的,土炕烧得热热的。一放学回家,我就直接爬到炕上。是爷爷你将饭递给我,让我在炕上暖暖地吃饭。
下雨了,爷爷你提着我的胶鞋去学校给我送鞋送伞。不让我受一点点委屈。
我嘴馋了,爷爷总是从柜子里拿出姑姑们孝敬你的点心。你总是舍不得吃,最后都被我一点点吃光了。
有时,村里有人过红白喜事了,爷爷你总是尽心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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