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如水,收拾收拾心境,我折回到寝室,方波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
“芰荷,你回来了!书桌上有一封信,是钟雨泽托我带给你的。我看他最近憔悴了不少呢!
我说,你这样总躲着不见他也不好吧?你们之间是要结束还是怎么样,恐怕还得见面说个清楚,做个了断吧?”方波关心道。
我看看摆在桌上的那封信,信封上写着几个大字:小荷亲启。
我拿起来,沉甸甸的。看来也是好几页纸的份量。
心道:他倒有这许多话要说!
有心拆开看看他的说词,忽然刚才在花园中见到那一幕不失时机地闪现在脑海中,我怔一怔,将信重新扔回到桌子上。
“你真不打算看吗?钟雨泽给我信的时候,求我一定要说服你尽快看,他说信中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如果看了,你们之间的误会应该就消除了,我也实在不忍心看你天天自苦,又见他整个人瘦得都脱形了,挺可怜的,就答应他了。
芰荷,你的心就这么硬吗?你就真得忍心放弃他,放弃这段感情吗?”方波苦口婆心地趴在床上劝我。
她哪里知道,就在刚才我还亲眼目睹了这样的公案?
我再大度,也实在提不起心情啊?
“不看!没时间!”我冷冷吐出了几个字,再不肯说话。
方波见我这样,知道我的脾气,皱皱眉看看我,也就不再说话了。
胡乱从枕边拿起一本《牡丹亭》,顺手随便翻了一页,我斜倚到床头看起来。
书上道: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予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纵然有良辰美景,也奈何不了天数!
纵有赏心乐事,也不知是谁家的喜乐?
我与那杜丽娘竟如此同病相怜?
口中反复默念着,伤感疲惫间不知不觉坠入了梦乡。
不知不觉中来到一处花园,也不知是何处,好在园门上悬着一匾,题做梦园。方知此园为梦园。
奇怪,竟与《牡丹亭》中的花园同名?心中暗暗诧异。
思索间,一古装丽人自远方飘然而至。看到我站立于园门口,轻启朱唇,微微一笑,于我面前躬身施一礼道:“小姐可是孟芰荷?”
我看看自己的装束,竟也是古装打扮,便亦忙学着她的样子,屈膝还礼道:“正是。不知小姐闺名?”
“小女子杜丽娘。”
啊?我怎么见到《牡丹亭》里的女主角了?她这么至情至性为爱可生,为爱可死的人怎么会到我的梦境之中?
见我神色惊讶,杜丽娘笑道:“孟小姐,你看我这花园可美?且随我到园中逛一逛,赏一赏花吧!刚好故人有托,还有几句话要问小姐。”
说着便含笑携了我的手,穿梭在花径之中。一会儿观一枝牡丹,一会儿赏一枝芍药,却不提问话之事。
我心内忐忑不安,虽见她笑语晏晏,却不知她所安何心?更不知是谁要问何事?
说笑间,被她领到九曲游廊之处。杜丽娘还欲拉我前行,我却停驻不前了。
“杜小姐不是说有几句话要问吗?”我倚了栏杆,直接问道。
杜丽娘笑笑,只得也停了脚步,在我对面站定道:“孟小姐真是心急直爽之人!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拐弯了,那人让我问小姐三句话。第一句话便是:小姐可自以为有情之人否?”
我略一思索,点头。我倒宁愿是无情之人,无情便不会伤情。
杜丽娘闻言颔首笑道:“小姐自然是有情之人,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但小姐既为有情之人,小姐可知情为何物?情是付出还是给予?人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爱不知所终,倏忽而逝。小姐可知自己的情因何而起,又因何而终?”
“自然因爱而起,因爱尽而终。”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杜丽娘再笑,“这第三句话是:爱起之时,是因爱人而起,还是因人爱而起?爱尽之时,是情愿爱尽,还是无奈爱尽?”
我沉吟良久,竟不能回答。
杜丽娘见我仍在思考自问,微微一笑,轻启朱唇道:“那人托我问的三句话我问完了。小姐自己想清楚了,自然就看清楚了自己的心,自然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她起身告辞,穿花拂柳而去。
我突然想起,忙对着她的背影喊道:“是谁让你来问我的?”
她却早已走得远了……
一觉醒来。天色微明。窗外鸟鸣莺飞,在玉兰树上闹成一片。
梦中那句话萦绕在脑中。“爱起之时,是因爱人而起,还是因人爱而起?爱尽之时,是情愿爱尽,还是无奈爱尽?”
我现在依然不知如何回答。
方波还甜甜睡着。时间还早,我也不去叫醒她。蹑手蹑脚地泡了杯茶,坐在桌前看窗外树上的两只雀儿打架。
原来那两只雀儿在争一只虫子。争抢间,冷不防,却被第三只雀儿叼走了。
果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看了一会儿,小口饮完了杯中茶,窗外的几只雀儿不知为何“扑棱棱”都飞走了,一时间平静得让人不适应。
我将茶杯轻放于桌上,却不想桌上不平,一个不小心,茶杯侧倒在昨日那封信上。幸亏茶尽,只滴了几滴茶渍在信封上。
我忙用纸巾拭去茶痕,看着信封上小荷亲启的字样,发了半天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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