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络腮胡子的男子身法变换,忽然执剑冲进一座阁楼当中,不见踪影。
另外一人黑衣遮面,脚下连点便落在一根横梁之上,手中长剑劈砍,向前斩出一道足有数丈长的剑气,轰鸣声响起,几乎将阁楼劈为两半。
倏!
络腮胡男子的身影忽然出现,从阁楼中飞出,在半空中旋转数圈,如同移形换影一般来到遮面男子的身前,手中长剑笔直撩出!
遮面男子似乎没料到对方竟会突然近身,只能持剑匆匆回防,挡住了第一剑,却难挡第二剑,被一剑刺中了手臂,衣衫破碎。
二人落地,络腮胡子男子高声道:“夏侯兄,你输了!你追着我打了十三年,也输了十三年,不过你这份耐力,我倒是十分佩服!”
遮面男子冷冷一笑,整个人都藏在黑影当中,道:“燕赤霞,想不到在兰若寺这些年,没有磨了你的锐气,捏捏剑却更锋利了!”
夏侯神色冷冽,虽然输了一招,似乎并不服气,语气当中带着一股狂傲。
“不是,是你燥火太大,不求上进,出剑快而不准,锋芒太露,好胜心太强,用招形神不定……另外,你还有个毛病,功利心太强,失去了一个剑客应有的剑心!”
“行了,老子是来找你比剑的,不是来听你教诲的!你少啰嗦!”
夏侯怒极,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一直追着燕赤霞比武,每次都要输上一招半式,最可气的是,输了也就罢了,偏生对方还摆出一副说教的模样,好不叫人生气。
嘴里愤愤骂了几句,纵身越出庙外。
室内,将二人对话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听到耳朵里的乔辰安神色一亮,视线落到院中那个大胡子的身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人居然会是燕赤霞。
过往的记忆如同海浪,一重重的涌来,脑海当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倩女幽魂》当中哥哥张国荣与女神王祖贤的身影。
“燕赤霞,他怎么会在这里!?”
乔辰安皱眉自语,望了一眼院中的人影,又环视所处的整间庙宇,脸色微微变化,如果原本的剧情并未发生改变的话……
那自己所处的这间庙宇岂不就是兰若寺?如今书中的几位历史名人全都聚在这里,就只差一位楚楚动人的女鬼小倩了……
而自己的身份更是由一名旁观者变成了这个故事的参与者……
“这是巧合吗?亦或是……天定!”
乔辰安轻生自语,抬头望天,怅然一叹。
他这一叹却惊动了院中的燕赤霞,后者一声大喝:“是谁!”
一双眼睛望向两人所在的院落,刚才他与夏侯斗法之时,气机牵引,注意力全都在对方身上,怎能想到这破旧的寺庙当中居然还有其他人在。
吱呀一声。
屋门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推开,乔辰安的身影出现在院落当中,面容平静,拱手笑道:“钱塘士子乔辰安,路过此地,遇借宿一宿,不想却惊扰了燕大侠,还望恕罪!”
在他身后,宁采臣同样拱手自报家门。
燕赤霞生的满脸络腮胡子,面目粗犷,长相颇有些凶悍,像是北人,闻言冷冷一笑,道:原来是两个读书人,你们还不走?!”
乔辰安微微一笑,道:“为何要走?夜色已深,我二人在此暂歇一宿,想来并无大碍。”
燕赤霞收剑入鞘,瞧了他一眼,哼道:“好自为之……”
看来对他们二人的到来并不欢迎,其中原因,不必说乔辰安也知晓,大抵是怕他二人被兰若寺众鬼所害吧。
迈步向最右侧的一个房间走去,那间居室在角落之中,不甚显眼,似是柴房,因此两人之前丝毫没有察觉到房中还住着一人。
月色渐明,迢迢月光垂落,幽深的黑暗似乎都被驱散了几分,却莫名多了几分寒意。
他的影子映在院中静立的一只青铜大鼎之上,交融在一起。
乔辰安忽然莫名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为什么总感觉他成了故事的主角?
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转身向屋中行去,抬头望了面前的宁采臣一眼,心道如今两人同住一檐下,自己这样做似乎无意中破坏了一桩美事?
不由摇头失笑。
夜色越发浓郁,虽然已近晚春,但这山林中的气候仍是十分寒冷,屋外寒风猎猎,张狂而肆意,仿佛冥府恶鬼的哭嚎。
柴房之内,一盏青灯静静地燃着,燕赤霞一袭灰衣,作江湖游侠打扮,盘膝而坐。
长夜漫漫,孤寂难眠,唯有长剑与酒为伴,才能稍解寂寞。
他本是蜀山万剑宫的弟子,一生只好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奈何这世道有太多不公,不正,浇灭了他的一颗热忱之心。
所以这几年才会一直待在兰若寺中,过着隐士一般的生活,在这里,没有朝堂纷争,没有江湖恩怨,亦没有尔虞我诈,虽然妖魔横行,但至少他可以活的简单些。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与自己有何干系?
我自求一个逍遥快活而已,红花下杀人,孤独中成瘾,不外如是。
况且,有自己在这里,这些妖魔也不敢太过放肆吧!
叮铃铃一连串铃铛的响声传来,伴着夜风传出很远,在一片空寂中显得十分突兀,燕赤霞闻声叹道:“夜色已深,那些妖怪怕是又要出来害人了……”
只不过这些妖怪还算识相,在他待在寺里的这几年,杀得全是坏人,因为心中贪念而死,自己也无话可说。
他本欲抱剑入眠,忽然想起早先时见到的那两个书生,脸色一变,道:“不好!他们两个有难了!”
纵身一跃,身形便已破窗而出,来到两人所住房间之外,向里面瞧去,却只见到一人的身影,忍不住低声骂道:“让他们走不走,尽给我找些麻烦!”
在兰若寺当中搜寻一圈,却不见另一人身影,心中越发焦急,忍不住想到那倒霉的小子该不会已经被这群鬼怪抓走了吧?!
但心底仍不愿相信,匆匆奔向林中,身影于树木枝杈间纵横,剪碎一地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