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大亮,城西的大火不但未灭,反而越烧越大,光火遮蔽了西城中门城楼,拉出的黑烟被风吹得斜横在陈郢上空,提醒人们这是一座已经陷落的城池。
魏军幕府中,众将皆怒视着叶首,又期盼的看着相邦子季,但让他们失望的是,相邦还是下达了撤出城外的军令,手持羽檄传令的军吏也有着诸多不满,接过羽檄的他并无喊叫,不紧不慢的往城内奔去。他一走,众将侧目以对子季,不再正面看他。
“本次伐楚不为陈城,只为楚王。”秦军撤军的金声隐隐传来,看着帐内魏将如此对己,子季不得不解释自己为何要如此行事。“陈城易得,楚王不易得。若我军与秦军拿下了陈城,楚王必退守至项城、亦或是巨阳、亦或是寿郢。彼时,大军需深入楚境。
鸿沟水路为楚军舟师所夺,车运粮秣至此已难以为继,若要车运粮秣至项、至巨阳、至寿郢,绝非我魏国可致。即便粮秣可至,能击杀楚王否?不能。”子季遗憾的摇头。
“相邦为何非要击杀楚王?”终于,老将公孙卯忍不住揖礼相问,平日里他与子季最熟。
“我为何要击杀楚王?”子季忽然就笑了,笑得很苦。“此战,乃秦王要击杀楚王,我魏国不得不从命而已。楚王虽幼,然钜铁之术、战舟之术,俱为国之重术,得一便可强国。此非常人之所能想,如此君王,不杀日后必为秦人之大敌。”
“相邦,魏国乃堂堂一国,信陵君大败秦军不过十年,君为何就对秦人如此……”有老成的将领,也有激烈的将领,晋祝便是其中之一。“楚国数十年来未与我魏国相攻伐,我若击杀楚王,两国必成大仇,此非我魏国之福也。”
“然也。击杀楚王,绝非我魏国之福。”一干将领频频点头。魏国绝非以前的魏国,现在的国势只能用苟延残喘来形容。且楚国舟师所向披靡,真击杀了楚王,大梁必成最前线。
“不伐楚,秦人攻我;伐楚,楚人日后也攻我。”子季颓然箕坐于席上:“他日之事诸君又何必多虑?过一日得一日罢了。”
“报!”西城中门城楼,魏将蔺角正在观战,传令的军吏上前却没有说话。
“相邦有何事告之本将?”蔺角奇怪军吏的举动,他从未见过拿着羽檄不说话的传令兵。
“相邦……要将军撤出陈城。”军吏说道,见蔺角瞪过来,他又道:“此秦人之命也。”
“秦人之命,与本将何干?”蔺角喝道,他不接那只羽檄,吩咐左右道:“斩了。”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军吏大骇,手中羽檄扔在地上,但还是被甲士拖了出去,凄厉地惨叫一声后,再无半点声息。
“将军,此事若被相邦所知……”蔺角杀了传令的军吏,左右皆是不安。谁都知道相邦子季是秦人的一条狗,大王也拿他无可奈何,不尊其令必会被其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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