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长公主已然掀翻醋坛,两人心思各异,一前一后退出正院。
依然是菖蒲打起帘子,苏梓琴走在前头,陶灼华裙袂摇曳,沉静地随在后头。
下了几级石阶,苏梓琴转而回头去望陶灼华,见陶灼华眉宇间少了许多方才的羞涩,而是步履从容又沉静地迈下那七阶高高的丹墀。那长长的裙裾逶迤在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宛若无声的花语,孤傲而又冰冷。
仿佛只是一瞬,她在陶灼华的眼中瞧见了森冷的恨意,再留神细看,眼前的女孩子不过秋水凝波,那样柔顺而又怯懦。
苏梓琴一时恍惚,前世与今生不停地重叠。芙蓉洲里那个满身是血的女子目睹了陶雨浓的惨死,以怨毒的眼光直视着瑞安长公主、自己,还有李隆寿,那目光就渐渐与眼前的陶灼华交织在一起。
探究的眼光从未稍离,苏梓琴不再前行,而是后退了几步与陶灼华并肩而立。
她水眸颤颤,落了几滴泪珠,语气里添了些哀切:“来时方听说姐姐的母亲过世,梓琴难过万分,因此回去换了素衣,所以来得晚些,姐姐莫怪。”
“郡主您有心了,夕颜十分感激”,陶灼华有些惶恐,她后退了半步,才感激地说道:“夕颜何德何能,得郡主这般厚爱。”
苏梓琴便似是温良无害的小鹿,携着陶灼华的手道:“姐妹之间,哪里需要这般客气。姐姐路上辛苦,我先送你回去休息。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
如今的苏梓琴与记忆中飞扬跋扈的女子大相径庭,陶灼华小心应对,诺诺应着,由着她牵着自己的手出了正院,再传了两顶青绸小轿往后花园走去。
陶灼华略显局促,不肯随着苏梓琴上轿,而是踟蹰着说道:“随同我来的娟娘与茯苓还在这里,我要寻着她们一起。”
“姐姐对下人真好,什么时候都想着她们”,苏梓琴一语双关,命珍珠去寻娟娘和茯苓,自己携着陶灼华先上了小轿。
两顶轿子一路前行,来到公主府后花园的东南隅。小轿缓缓落下,苏梓琴搭着琥珀的手出得轿来,望见陶灼华已然自己撩起轿帘,轻巧巧地下了轿,目光恬静地瞧着前头那一树粉垣灰瓦的院落。
两扇半敞的黑漆如意门,青石门楣上是龙飞凤舞的“叠翠”二字。
院子还是当年的院子,粉垣上挂着满架的爬山虎,几丛丁香扬扬洒洒开满枝桠,一座黛瓦灰砖的小楼掩映在几杆翠竹之间,上头古锦斑斓的牌匾上写着“夕照”两字,到与她的名字相依。
叠翠园、夕照楼,前世的陶灼华曾在这里住了个把月的时光,尝尽人生百态,又与家人远隔天涯。如今旧地重回,她便如一只涅槃的凤凰,想要将前世的仇恨尽情燃烧,将这一世渲染得更加艳丽。
见陶灼华对着斜阳辉映下的夕照楼发呆,苏梓琴轻轻笑道:“母亲特意选了处僻静地方,姐姐瞧瞧可还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