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君候府
“候爷,您别再喝酒了,借酒消愁愁更愁啊!”年迈的管家躬着身子,语气略带几分恭敬,却又隐含着几分心疼……
到底是自小就跟随冷铮身边伺候的奴才,眼见往日意气风发的主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心中很是难过。
“借酒消愁,呵呵,本候何来的愁,又何需借酒来消,你个老奴才懂什么?”一手挥开靠近他酒壶的管家,冷铮面露凶相,恶狠狠的瞪着他。
他是堂堂的忠君候,受皇上重用,官路亨通,他有什么可愁的,要愁也是别人愁。不知事的奴才,为何要用那种怜悯的眼神望着他。
就好像、、、、好像他是什么可怜虫一样,他不屑别人的同情与怜悯,他是高高在上的男人。
“候爷,您喝醉了,奴才扶您回房休息。”摇头叹息一声,管家颤抖的伸出双手搀扶着冷铮,欲要将他扶离花厅。
“滚,本候怎么会喝醉,滚——”
“候爷,您又何苦折磨自己,四小姐她其实、、、、其实、、、、、”
管家欲言又止,这段时间据他暗中观察,四小姐冷梓玥为人处事虽然强势,特另独行,但她却将全府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条,所有人都自觉的尊重她,臣服于她。
赏罚分明,待人宽和,又不失严谨,没有人不服四小姐的管教,连他也渐渐的佩服起冷梓玥来。
年纪轻轻,就很有自己的主张,浑然天成的尊贵气质,丝毫不比出生在皇宫里金枝玉叶的公主逊色。
“不许在本候的跟前提起那个孽女。”
冷铮一个踉跄撞到石桌上,将桌上的酒瓶全都摔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煞是刺耳难听。
家门不幸,如果不是她,他在朝中的地位怎会一落千丈,又怎会时时刻刻忍受那些同僚们的戏弄与嘲笑,会都是因为她。
不管他怎么对她不好,他都是她的父亲,可是那个孽女,处处与他做对,处处给他脸色看,他到底欠她什么了。
“候爷,四小姐的为人其实很好的,对待府中的下人都很宽容,赏罚分明很是明理,若是候爷能主动与四小姐相处,你们的父女感情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她对本候有什么父女情份,她巴不得本候早日归天。”
冷铮失控的大吼,却不知到底是为什么,才导致了今日的结局。
“四小姐是候爷的女儿,她怎么可能不希望候爷过得好,过得舒心,只是四小姐她、、、、、、”真要说起来,他是看着冷铮怎样风光的迎娶夫人长孙悠悠,又是怎样疼宠夫人,然后生下四小姐冷梓玥的。
他还记得,那时候爷专宠夫人,更是疼爱他们次年生下的女儿,简直就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直到他从老家探亲回府,才发现一切都变了,候爷不再宠爱夫人,而是冷冷淡淡,甚至出言侮辱,更对四小姐不闻不问,任由四小姐哭闹不休。
现在的四小姐变得不再软弱,也不再惧怕谁,许是因为幼时的记忆还存在她的脑海之中,才会对冷铮如此的不谅解。
他想,只要冷铮放下自己的身份,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去求得四小姐的谅解,他们父女俩的感情就会好起来。
候府,也能重新回到以往的平静与安和。“她怎么了?”
“候爷扪心自问,您对待府里其他三位小姐跟对待四小姐有何不同?”
大人会比较自己受到的待遇有何不同,小孩子也一样,自幼看着候爷如何宠爱三个姐姐,难何四小姐心中会没有疙瘩。
“本候、、、、我、、、、”冷铮语噻,蹙起双眉,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自从悠儿发生那件事情,被他亲眼撞见之后,他就再也无法疼爱冷梓玥,不管她怎样跟在他的身后哭着唤他‘爹爹’,伸出双手要求他抱抱,他都狠下心不去看她,大步离开。
甚至他还、、、、还踢开过她,直到她惧怕看到他,躲着他。
那以后,她再也不主动唤他,再也不要求他抱抱,变得胆小,变得懦弱。
眼见冷铮的面部表情由激动转为迷惑痛苦,管家接着又道:“不管夫人她做错了什么,四小姐那时不过三岁,她还那么小,什么也不懂,候爷又怎能迁怒于她。”
“悠儿、、、、、”
悠儿纵使对不起他,背叛了他,可是她为他生下的女儿是无辜的,可他怎能对她也那般的狠心,竟然不理她,不要她,还允许别人欺辱她。
冷铮啊冷铮,你还要错到什么时候?
“四小姐年幼,每日躲在角落里看着往日疼爱自己的父亲呵护自己的姐姐,心中怎能不怨,怎能不气,她也是需要疼爱的孩子呀!”
“对,你说得对,她也是需要本候疼爱呵护的孩子。”无措的呢喃着,冷铮神色痛苦,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回想起来的满是过往与长孙悠悠如何恩爱,如何宠溺他们的女儿。
推开管家,冷铮慌乱的往花厅外走,他要去看他的女儿,他要将过往不曾给她的疼爱都补偿给她。
从今以后,他会好好的疼爱她,让她成为这个世上最幸福快乐的孩子。
走到一半,冷铮猛然停下脚步,她不会原谅他的,她也不会接受他的疼爱,她是恨他的,因为他对她不好,他甚至还骂她,只差不曾动手打她。
“候爷,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跟上冷铮的脚步,管家忧心的问道。
冷铮转过头,双眼无神的四处乱看,低声道:“你说、、、、你说她会原谅本候吗?本候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她肯定不会原谅我的。”
无助的双手抱着头,发丝凌乱,此时的冷铮像个被世界所遗弃的孩子般,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候爷,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那一瞬间,管家忘却了自己的身份,竟然冒然的伸出手拍拍冷铮的肩头,道:“父女之间没有隔夜的仇,候爷只要真心疼爱四小姐,四小姐总会感觉到的。”
“呵呵,你说得对,说得对。”不住的点头,父女间没有隔夜仇,冷铮心中升起几分雀跃,恨不得马上立刻就见到冷梓玥。
他要告诉她,他会好好的补偿她所失去的父爱,他会对她好,甚至会不惜一切为她找到一户好人家,让她的下半辈子过得幸福安康。
凌王张振那个混蛋,他也会好好的收拾他,都是因为他,他的玥儿才会受到那样的屈辱与奚落。
“本候现在就去见玥儿,现在就去。”
不顾管家的阻拦,冷铮硬是要前去西院,也许他就是想要借着这股子酒劲,说出心中那些不敢说的话,惧怕说的话。
“候爷您醉了,睡醒再去找四小姐也很合适。”嘴上虽是那么说,管家心中还是没底,不知道四小姐到底会不会原谅候爷。
他,是不是应该先去探探冷梓玥的口风,以免、、、、、、、
贵莞宛
“三小姐安好。”守在正房门外的两个丫鬟福了福身子,柔声问好,皆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曾经众人皆知,候府里有三位千金,再后来,候府里有四位千金,如今,若大的候府里只剩下两位千金。
三小姐冷金铃是唯一一位还没有出事的千金小姐。
“嗯。”淡淡的应了声,转过头低声吩咐贴身伺候的两个丫鬟,道:“就在门外呆着,本小姐进去瞧瞧就出来。”
“奴婢明白。”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安静的退到一旁。
房门一开一合,门里门外,便是两个世界。
碧绿的翠烟衫,端庄大方的发式,洛姨娘端坐在主位之上,双目微闭,候府里接二连三的变动,打得她措手不及,容颜日渐憔悴。
冷金铃的动作很轻,不急不缓,如若柳拂风,举手投足之间自成一股风韵,煞是娇俏动人。
红唇轻启,柔声唤道:“娘,你唤女儿来有何事?”
如果不是有事要求她,她的好娘亲怎么会想起她,在她的眼中从来都只有那个已经失了所有优势,连残花败柳都算不上的姐姐。
何曾有过她?
洛姨娘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微微睁开眼,眯成一道细缝,失神的望着眼前光鲜亮丽,貌美如花的小女儿。
只见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一对碧绿的翡翠耳环如点睛之笔垂在她的耳朵上,显得其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
不得不说,冷金铃在穿衣打扮上很是出众,也很能扬已之长,避已之短。
“母亲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咧开小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冷金铃目光清澈,天真无邪。
成大事者,必先喜怒不形于色,她的心思绝不让人瞧出分毫。
“哦,呵呵,为娘只是在看我的女儿,当真越长越美丽,差点儿将为娘的魂儿都勾去了。”当真是她太没有将自己的小女儿放在心上吗?此时此刻,看着打扮妖娆妩媚的冷金铃,竟然丝毫都不比大女儿冷银铃逊色。
甚至,小女儿除了容貌亮丽之外,还更有野心,那种韵味该怎么形容她不知道,可她却知道,男人都好这一口。
“娘,你在说什么呢?金铃的容貌怎么能跟姐姐相提并论,姐姐才是真正的美人儿。”说到美人儿,冷梓玥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可她偏就要将那个让她憎恨的冷银铃推到浪尖上,她就是要试试她的好娘亲到底还想打什么主意。
“傻丫头,在娘心里,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姐姐都是唯一的,最美丽的,你不比你的姐姐逊色。”洛姨娘并不傻,眸光一暗,脱口而出。
她能感觉到,冷金铃在试探她,什么时候开始,她自以为最能掌握在手中的女儿变得连她都要畏惧三分了。
“对了,娘,如果你没事,那咱们就到外面走走,老是呆在屋子里多闷呀,春天到了,花儿都开了,可美呢?”
“金铃,你是娘的女儿,银铃也是娘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你们两个中谁受到了伤害,娘都是会跟伤害你们的人拼命的。”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冷金铃的面部表情,生怕她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你姐姐在公孙府里过得生不如死,都是冷梓玥那个贱人害的,我们一定不能放过她。”
一提到冷梓玥,洛姨娘就好像打了兴奋剂的狼,扑腾着就要张嘴咬人。
她恨,她怨,若没有冷梓玥,她便可以凭着两个女人享受世间最尊贵的荣华。
“当然不能放过她,可是现在时机不对。”
“那什么时候时机才对?”
“娘,我知道你恨冷梓玥,可是她现在正当权,咱们是斗不过她的,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那你姐姐还要受罪到何时,你是银铃的妹妹,怎就不帮着她想想,如果是你落到她那样的境地,难道就不希望她也帮帮你。”突然,洛姨娘情绪变得很是激动,一下子就失了原本的分寸。
冷金铃俏脸一黑,她就知道,在洛姨娘的心里,除了冷银铃还是冷银铃,从来就没有她存在的位置。
双手在袖中紧紧的握成拳头,冷声道:“如果你叫我来只是听你对我大吼大叫,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话落,傲慢的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她会出人投地的,她会变成天空中翱翔的凤凰,做最有权势的女人。
她要让所有看不起她的人,通通都臣服在她的脚下,求她的怜悯与施舍。
“不、、、、不是的,娘没有对你大吼大叫,娘再也不提你姐姐了,你不要丢下娘亲一个人。”
看着冷金铃坚定的脚步,洛姨娘慌了神,她已经人老珠黄,得不到候爷的宠爱,两个女儿也败落了一个,只剩下冷金铃一个,不能再失去她,否则她的后半辈子就全完了。
“不再提起她就好。”
“我、、、我不会再提了,真的不会再提了。”
如果不是收到冷银铃寄给她求助的书信,她也是不会向冷金铃开口的,现在反倒是她弄巧成拙,让小女儿更憎恨银铃了。
公孙府的男人都是禽兽,他们一个个接二连三的欺辱她的银铃,折磨她,甚至是鞭打她,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着女儿过得那般心酸,她这个做娘每每想起,都要难过得昏死过去。
“我会想办法帮她,条件就是你好好的呆着,不许再提起她,什么事都得听我的安排。”冷金铃打开房门,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里,久久不绝。
“呵呵、、、、我知道了、、、知道了、、、”
失神的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难道这就是她的报应,老天爷就让她的两个亲生女儿来收拾她,折磨她。
死,不过一了百了;
生,痛苦却要跟随她一生一世。
“悠儿,你说咱们的女儿她能原谅为夫吗?”
冷铮随意的坐在冷氏祠堂的地板上,微仰着头目光迷离的望着长孙悠悠的灵位牌,自言自语。
离开花厅之后,他就脚步虚浮的走去西院,满心以为他可以见到冷梓玥,好好的跟她说说话,告诉她,他的心意。
岂知,她根本就不在府里,他是白跑一趟。
打发走不放心他一个人的管家,他便来了这里,单独跟他的悠儿呆在一起,静静的想念她。
那么多年过去,他从不曾将她遗忘,心里想着的女人依旧是她。
听完管家那一席话,冷铮才渐渐的发现,当年的那件事情,错的人不仅是长孙悠悠,他也错了太多。
如果他能勇敢一点,早些告诉她事实的真相,或许她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叫他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下不来台,抬不起头。
他与她,谁错谁对,都已经不重要。
毕竟她人都已经不在,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唯一让他心有愧疚的只有他们的女儿冷梓玥,他最疼爱的女儿玥儿,都是他对不起她,没有做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让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悠儿,你说如果时光可以重回到最初,咱们是否还能偕手到白头。”颤巍巍的站起高大的身子,伸出略带薄茧的手指轻轻抚着灵位上的长孙悠悠的名字,心如刀割。
纵使他冷铮这一生有过很多的女人,留下印象最深的却只有她长孙悠悠一个。一心想要做人上人的他,向来以权势富贵为重,女人只不过是他攀登地位的踮脚石,除了虚情假意之外,再无其他。
可她偏偏是个意外,初见,便偷走了他的心。
“在你的心里是恨我的对不对,否则你也不会自尽,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因为羞愧而死,只有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才死的。”
背过身去,冷铮无力的靠在石柱上,好似看到长孙悠悠的身影就站在他的眼前,伸出手去触摸,却又什么也摸不到。
“悠儿,到底是什么让咱们错过了,生死相隔。”
“哈哈哈、、、、、、”仰头大笑,直到咸咸的眼泪流进嘴巴里,冷铮才停下来,落寂的双手撑在摆放灵位的桌子上,低头不语。
喝酒之后的脑袋昏昏沉沉,脚步虚浮,几乎是一步一步挪到长孙悠悠的画像前,失神的望着纸上不变的美丽容颜,只觉时过境迁,仿如隔世。
手指抚上那张记忆中最深刻的脸,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终是没能忍住将画像紧紧的抱进怀里,任由脸上的滚热的眼泪渗透进画像里。
“悠儿、、、、悠儿、、、、、、”十指一松,画像‘啪’的一声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张小小的纸条也随之遗落到地上,暴露在冷铮的眼中。
迷乱的双目紧紧的盯着掉落在地上的纸条,将长孙悠悠唯一保存完好的画像都遗忘在一旁,所有的心神都聚集在那张纸上。
命中似有牵引,拉着冷铮去捡起地上那张微微有些发黄的纸条,似乎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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