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蓝回到洛城,立刻打电话约李书涵喝咖啡,李书涵明显有些吃惊,因为她从王文欣处得到的情报也和海宁的声明一样,没想到这个身处泥坑的对手竟然这么快脱身而出,她隐隐觉得不妙,但自忖不可能被抓住把柄,当此之际也不得不赴约。
白天蓝开门见山,直接笑道:“书涵,这一招够狠啊!”
李书涵老成持重,又把郑方舟的冷淡镇定学了个十足十,她微微一笑:“你如果想说什么,就说得直白点吧,猜起来费劲。”
白天蓝冷笑道:“好,那就说直白一点!王文欣已经招了,你把带有病毒的优盘给她,让她植入我的电脑,提交了那几份错误合同,又煽动客户到天骄跳楼闹事,逼我做出退款的承诺,给公司造成巨额损失,我说的够直白了吧?”
李书涵淡淡道:“客户被欺骗,当然要闹事,这个还用人煽动?再说了,青峰是你们天骄的客户,我有什么本事煽动人家?至于带病毒的优盘,那就更可笑了,谁说是我给王文欣的?王文欣自己吗?我回头就去告她诬告陷害罪。”
白天蓝一怔,没想到她竟然推得这么干净,看来果然是有恃无恐。既然对方已经摆出了拒绝沟通的姿态,她也就不再废话:“行吧,就当不是你。但问题是现在必须找个人来扛这责任,想来想去,就你最合适,既是我切切实实的竞争对手,还把我当假想情敌,你站出来自首,正好洗清我,也让大家看一场好戏!”
李书涵失笑:“天蓝,你不是疯了吧?你被人陷害,找不到罪魁祸首,现在强迫我出来接这口锅?”
白天蓝拍掌笑道:“对的!”
李书涵静静地看着她,忽然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恭喜你重返洛城,不过大家时间都很宝贵,不谈正事我就走了,你想撒娇卖萌的话,我帮你叫郑总过来。”
白天蓝笑吟吟道:“可以,你现在就打电话,顺便问问他,洛城市政项目是不是要求供应商提供的商品都是非进口产品?”
李书涵恬淡的笑容一僵,拿包的手也放回了桌上。两家在一个项目上对峙许久,招标当天天骄出事,白天蓝被召回总部,她就给手下下了命令,要求趁热打铁拿下项目,姚处也觉得天骄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已经不值得再信任,所以选了科信做供应商,但是开标之前,姚处忽然要求按照规定签署供应声明,承诺所有产品非进口,丁峰急于建功,为了尽快拿下项目,先斩后奏地签了字,可其实他们的解决方案里有几项产品是进口的……
她总算明白自己落入了圈套,但依旧强行镇定,她按捺住波涛汹涌的内心,勉强扯出一点笑容来:“那又怎么样呢?大不了就是放弃这个项目,我回去就开掉丁峰,反正这人已经被你开过一次。”
白天蓝一哂,笑道:“书涵,到了这个地步,再装腔作势就没什么意思吧?这种事情两年前也出过一次,还记得政府是怎么处理的吗?”
两年前,隔壁省份某市政府招标采购中,有供应商犯了类似错误,为了拿下订单,做了与实际情况不符的保证,结果被竞争对手以提供不实材料欺瞒政府的名义举报,最后遭受了极为严酷的行政制裁,被拉入当地市政府采购黑名单,五年内无法参与当地政府、国有企业以及事业单位的项目竞标,那企业栽了这个跟头后便江河日下,迄今再也没能翻身。
如果洛城市政府对科信采取同样的制裁手段,那么等于直接掐断科信在洛城及其周边地级市的行政战略目标,对科信华北区、整个北区势必产生极为恶劣的影响……她缓缓坐回椅子,脸色变得无比灰白:“你想怎么样?”
白天蓝冷冷道:“放心,我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首先,这三份特价合同客户都已经签了,所以无法撤回,按此执行的话会给天骄造成两千多万的损失,你或者你们公司必须做出等额赔偿;其次,这三份特价合同伤害了其他以正常价格采购系统的客户,你或者你们公司公开回应,承认特价合同是由你们造成的,并向他们解释赔礼;再次,你们让我连上了三天报纸头条,被千夫所指,我,白天蓝本人为此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损害,我要求你或者你们公司连续三天登报道歉。”
李书涵死死地盯着她,目光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激烈情愫在流动,白天蓝淡淡道:“我不着急,你大可以和你们领导商量一下,两天之内答复我即可。”
李书涵灰白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半晌后,甚至变得比之前更加冷静从容:“不用商量,这个交易我做了。我答应你这三个条件,你们让政府放弃追责和行政制裁。”
白天蓝一笑,把自己那份咖啡钱放到桌上,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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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九点,东州省各大纸媒、网媒的财经版块记者都准时接到了来自科信北区的邀请函,记者招待会将在当天下午三点于科信洛城办事处召开。
下午三点,郑方舟清瘦颀长的身形准时出现在招待会现场,浑身冷静淡漠的的书卷气质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身处象牙塔的青年学者,而非一个从商业战场厮杀而出的销售型高管,他微笑着向到场的记者们颔首示意,然后徐徐开口。
“首先,这次会议太过仓促,给各位媒体朋友们造成了不便,我在此深表歉意。然而,这次会议虽然不会占用大家太多时间,但却非开不可,因为有两件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第一件事,就职于科信集团洛城办事处的我司员工李书涵,因为工作经验不足的缘故,对某些关键行为无法做出准确判断,在市场竞争中采取了错误的竞争方式,借着和天骄集团白天蓝白总的私人关系,利用她的办公系统签订了有悖规定的合同,给天骄造成了巨大损失,给天骄的合作伙伴们造成了巨大麻烦,在此,我代表李书涵向各位郑重致歉。作为李书涵的直线汇报人,我负有不可推卸的教导责任,我会按照规定,严格处理李书涵,并替她赔偿天骄的所有损失,同时,对于白总所受的伤害,我深表歉意,作为科信北区的法定代表人,我将持续在《东方日报》登报三天,向白总道歉。”
他说完这句,含笑微微鞠了一躬,就仿佛他要致歉的白天蓝就在他面前似的。
现场响起一片拍照声,白天蓝通过直播看到这一幕,听到这一番声明,不由得冷笑两声,他这是把李书涵的责任一肩扛了,赔钱道歉都自己来,对她就随随便便一句“严格处理”应付一下,就这样李书涵还闹情绪针对她,陷害完了还对她冷嘲热讽,什么世道!
孟子涵急匆匆地走来,低声道:“媒体们问什么时候发稿?还有,什么时候约姚处?”
白天蓝咬牙道:“等一下,等他们发布会开完。”
等他们的发布会开完,她立刻就去拜访姚处,紧接着科信就会因为“提供虚假材料,未对招标文件进行实质性响应”而被列入政府采购黑名单,至于惩罚期限是三年还是五年并不重要,因为不管三年还是五年,她都有信心在洛城市政行业建立垄断地位,让几年后的科信哪怕杀回来也分不到一点残羹冷饭。
她目不转睛地瞧着郑方舟,等他做最后的收尾。郑方舟鞠完那浅浅一躬后,已经再次环视四座,目带笑意:“第二件事,曾就职于我司的前员工丁峰,因为职业道德败坏、伤害合作伙伴利益的缘故,已于半个月前被辞退,但据部分合作伙伴反馈,丁峰仍在打着科信员工的幌子招摇撞骗,并不负责任地签了不少无效合同,给合作伙伴们造成了无数的麻烦,在此,我深表歉意,同时,我代表科信北区郑重声明,该前员工已于半个月前与我司解除劳动关系,我司不为此后该前员工的一切行为承担任何义务,并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白天蓝被这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燃起的激情于瞬间变为飞灰。不用去找姚处了,现在,所有坏事都是丁峰那个王八蛋乱充字号干的,科信也成了被冒名的受害者,行政制裁再也落不到它头上,她这位师兄在短短一夜间就想透了她的布局并做出了最优应对,只怕连丁峰那边的善后工作都做完了吧?四两拨千斤,她最狠的招数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消于无形。
通过直播观看招待会的孙无虑蹙了蹙眉尖:“有问题!”
他身边的唐尧也皱了皱眉,面露惑色。
孙无虑淡淡道:“我们以市政项目的虚假材料为威胁,让他们公开承认陷害小白,可是,他的第二道声明算是洗清了科信,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丁峰身上,那这个威胁基本等于失效了,他为什么还要出第一道声明?”
唐尧沉吟道:“虽然我们现在只有王文欣这一个人证,但继续追查下去的话,应该可以找到更确凿的证据,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李书涵多半是要暴露的。还有,他虽然弃卒保车,把责任推到丁峰身上,但行政制裁真要落下来,科信要不要负连带责任谁也说不定。所以,他选择干脆地放弃李书涵,其实也是想和我们做一笔交易,他出面洗清小白,我们让市政那边放弃追责,两家迅速重回正轨,皆大欢喜。”
孙无虑缓缓摇头:“话是这么说,但他洗清小白已成了既定事实,是否放弃追责却取决于我们,他为什么这么容易就交出了主动权?”
“如果我们坚持追责,就必须动用政府关系资源,资源每用一次,就损耗一次,成本巨大,效果却无法保证,他觉得我们不会做这么没有经济效益的事。”
“效果只是暂时无法评估,并不代表没有效果,如果我们不顾成本,非要采取报复性打法,他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一个被称为二代唐尧的人,会把希望寄托在不确定性上吗?”
“反正一代唐尧不会。”唐尧笑看孙无虑,目中带了些许打趣之意,“那么就是我们想多了,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一个男人对自己落难的心上人伸以援手罢了。”
孙无虑也是一笑,望着郑方舟的身影,竟然生出些惺惺相惜来:“成交。”
唐尧立刻给白天蓝去了个电话:“小白,撤手,下一个部署已经没有必要实施。”
白天蓝黯然道:“我知道了。”
唐尧听她情绪低落,笑着安慰道:“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找回场子,都在同一个行业,还怕没有再交手的时候?”
白天蓝自觉无理,也忍不住笑了:“没错!”至少她已经洗掉了被泼在身上的脏水,天骄的麻烦也将随之而去,这一次没套住科信又有什么关系,单子可以一个个抢过来!
天骄管理层其他看招待会直播的人不知道唐尧他们的布局,听白天蓝洗清冤屈,都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只有韩思菁羡慕至极,孙无虑宁愿赔几个亿、延缓上市进程都不愿意放弃白天蓝,郑方舟把李书涵道歉赔款的所有责任都一肩挑了,什么时候会有男人愿意这么对她啊?家里那个有和没有一个样,海宁……不过是红尘寂寞男女抱团取暖罢了,她摇摇头,就这么带着苦涩的心情,去约谈即将被解聘的王文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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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蓝赶到包间的时候,郑方舟已经在等她,正餐还没有上,桌上摆着她喜欢的果茶以及樱花摩提、雪媚娘等甜点。他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受委屈了?”
白天蓝坐下,也似笑非笑:“还好。”取一枚点心先吃再说。
“那就好。”郑方舟把果茶推到她面前,笑道,“我把书涵叫过来,你们两个握手言和。”
白天蓝一愣,一口摩提咬在嘴里暂时没咽,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就那么咬着东西含混地问:“你先跟我说说,你怎么严格处理她啦?”
郑方舟笑道:“她在科信是呆不成了,我把她安排到江城一家合作公司里就职,从此和你也没有了竞争关系,大家七八年情分,没必要因为工作闹得这么僵,以后大可以和往常一样,没事了一起逛逛街喝喝茶。”
白天蓝冷笑一声,瞧这语气淡然的,就仿佛李书涵不是差点毁掉她职业生涯、让她背负两千多万巨债而仅仅只是不经意间扯掉了她一根头发,她慢慢把嘴里的点心嚼碎了咽下去,然后才笑道:“这就算了吧,不然大家心里恨不得捏死对方,表面上还要装好姐妹,多尴尬,这么浪费时间也没经济效益不是?”
郑方舟淡淡道:“天蓝,你应该职业一点,不要把工作上的冲突带到生活中去。自古商战如兵战,一切以打赢为目的,什么阴谋诡计都只是手段,所以,李书涵并没有错。”
白天蓝低头笑了一笑:“郑总,李书涵是你的人,你要护着她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是,请你别来恶心我好吗!”她瞿然起身,迈开大步往外走。
郑方舟喝道:“站住!”
白天蓝一顿,手已握住了门把手,想了想后还是停了脚步,转身凉凉地看着他:“我站住了,郑总有何指教?”这一回眸,竟然意外地发现他向来淡如止水的眉宇间闪过了一丝锋利的狠戾之气,虽然转瞬即逝。
恢复如故的郑方舟好整以暇,往椅子上靠了靠,冷冷道:“白天蓝,敢玩你就要输得起,吃亏是因为你技不如人,技不如人就自己回去反省!别给我摆出一副受了侵害的弱者姿态,在我这里没有对错,只有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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