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江风凛冽,天地一片肃然。
送葬队伍来到江边,数百人的队伍,竟然静默无声。
十一个封魂坛在江边的滩涂上排开,就像十一个悲壮的战士,等待奔赴战场。
岸边停放着十一艘木船,每艘船的船头上,都站着一个撑篙的汉子,他们的臂膀上全都缠着黑纱,船头挂着一盏白色灯笼,里面的烛火静静燃烧着。岩生长老站在人群前面,须眉白发在冷风中微微扬起,他的声音苍老而又厚重,目光里闪烁着浑浊的光,嘴唇轻启,再一次念起了《归去来兮辞》:“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
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岩生长老每念一句,那些村民就跟着念一句,数百人一起念起归去来兮,声势浩大,场面极其令人动容。数百人的声音在上空飘荡,悲壮动人。
等到村民们念完,我挥了挥手,磊子尖着嗓子高喊一声:“上船!”
十一个封魂坛分别被抬上十一艘木船,两个汉子将封魂坛抬上木船以后,就像护卫一样,分站在封魂坛两侧。
按照之前的计划,封魂坛将被送回江中心,然后沉入江底。
这里的江水并不深,加上冬季枯水期,水流也并不湍急,所以不用担心这些封魂坛会被冲走。沉入江底七日,等江水冲洗掉遇难者的怨气,然后再打捞出来。
“开船!”
磊子引起嗓子,又喊了一声。
十一艘木船同时启动,缓缓驶离岸边,往江中心驶去。
所有人都站在岸边,目送着木船驶远。
江面上飘荡着白茫茫的雾气,十一艘木船渐渐变成十一个黑点,在江面上若隐若现。
不多一会儿,就听见噗通噗通的落水声,封魂坛被一一沉入江底。
又等了片刻,十一艘木船返航,往岸边驶回,船头上的白色灯笼已经熄灭了。这个时候,岩生长老又开始念道:“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遊。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
岖而经邱。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等到十一艘木船返回岸边,天色已经差不多亮了起来。
所有送葬的村民,都把手里的小灯笼放入水里,然后转身离开。
那些小灯笼在水面上载浮载沉,就像河灯一样,星星点点,如同天上灿烂的繁星落入了沱江。
送葬仪式至此全部结束,所有人离开江边,只留下遇难者的家属仍待在江边不肯离去。
我们随着人群返回,岸边传来声声啼哭,哭得人肝肠寸断。家属心里的伤痛,还需要时间来慢慢愈合。
回去的路上,晨雾幽幽,在山野间飘荡,远方的大山轮廓,渐渐映入我们的眼帘。苍老的声音在大山里回荡:“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
天天命复奚疑!”
所有人都跟着念了起来,就连我和磊子都被这样的氛围感染了,我们也跟着岩生长老,大声念起,长老念一句,我们念一句,心中涌起难以言说的一种情愫。
回到村寨里面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村民们也各自散去,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岩生长老沏上一壶茶,邀请我和磊子喝早茶,然后吃点简单的早饭。
早饭是村寨里自制的粑粑,入口的口感相当不错,挺Q弹的。
我和磊子一边品尝着粑粑,一边喝着早茶,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清晨。
我伸了个懒腰,很多时候,我恨不得每天都是这样的清晨,悠闲惬意,任凭江湖风起云涌,我却独自闲庭看花。
“二位,老夫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感谢你们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你们辛苦了!”岩生长老举起茶盅,非常客气。
“岩生长老不必客气,这本是我们的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我举起茶盅,回敬道。岩生长老放下茶盅:“你们是真有本事,这个我都看在眼里。不像前几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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