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她原本该去之处——虚无,或者叫幽冥。
在这一年时间里,她每天都必须服一颗药,以压制原来Sharon的意识。如果哪一天忘记吃,她同样会烟消云散,不留任何痕迹。
雷少不由得恍然大悟,难怪在一起这半年,Sharon每天都要吃一颗药,却不告诉他是做什么用的。
不过,雷少还有一个疑问:“斯坦福的这个专业,出了名的难毕业,Sharon读了几年都做不到,为什么你轻易就做到了?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拿了优秀毕业生?”
身边的“Sharon”耸了下肩膀:“我也不太清楚,要我猜,可能以前的我,也是读这个专业的吧。”
霓虹灯的光影,在雷少眼中变幻莫测。他沉默了很久,嘴角抽搐了一下:“原来如此。”
他心里长久的一个困惑,此刻也得到了解答。
Sharon接着往下说,这一年以来,她的代练任务,其实完成得非常完美。五天之后,她的药都吃光了,真正的Sharon就会苏醒,重新控制这一副躯体;留给她的,是一本闪着金光的名校毕业证书,以及一个家财万贯的富二代男朋友。而代练的这个她,因为顺利完成了任务,将会被“提取”出来,等待重新指派。
所有一切的前提,是她必须按照公司的规定,不泄露代练的半点秘密;当然,更不能跟雷少提分手。
Sharon转过身来,眼角闪烁着泪光:“可是,我做不到。我们虽然才在一起半年,还有人说你各种难听的话,但是我心里清楚,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我更加清楚,你对我的爱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她的语气变得急促:“所以,我不想五天之后,这个不劳而获的女人一觉醒来,夺走我的一切,包括你对我全部的爱!不行,绝对不行!这对你太不公平了!你有权知道真相。Lance,请你原谅我,我无法忍受你们在一起,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此时此刻,雷少的心情无比复杂,爱意跟愧疚交织在一起,难分难解。不过,刚才的恐惧感是完全消散了,他一把抱住了心爱的女人:“对不起……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不要你走。”
他用力把Sharon——或者她名字是红——抱得更紧,语气坚定地说:“我爱的是你,你的灵魂,不是这个躯体,更不是那个什么Sharon。我要把你留下来,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两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冷静下来商量了半天,总算是想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法——“盗号”。
按照Sharon所说,代练公司提供的神秘药丸,一瓶三十粒,每个月一瓶,会准时送到她手里。代练期过去之后,公司停药,客户的意识就会苏醒,重新夺回躯体的控制权。
但是,假设有一种方式,可以得到这种神秘的药丸,让Sharon继续服用——那么,红作为代练者的灵魂,就会一直控制着Sharon的身体。只可惜,这种神秘的药物,无法仿制,唯一的来源,只能是公司本身。
事情到了这里,似乎走进了死胡同。公司本来就是靠药物,来控制代练期的长度,制约心怀不轨,想要“盗号”的代练者。代练期一结束,显然不可能再给Sharon供药。
但是,雷少想出了一个大胆的方案。他决定,登录Sharon所说的深网,提交申请,尽一切能力促使审核通过。然后,他跟Sharon一起努力,耍个花招,不让代练者控制他的身体。按照Sharon的了解,公司对于谁在使用客户的躯体,并没有能力洞悉。
接下来,雷少装作被代练者控制,把每个月收到的药,偷偷交给Sharon服用;Sharon则装作原来Sharon的样子,成功盗号,继续生存下去。
这个盗号计划,便不说天衣无缝,起码值得一试;所有一切的关键,就在于——能否申请成功。
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短短五天。
那天深夜,香港中环某栋大厦的天台上,一个女人紧抱着一个男人:“那份方案,一定要照真实情况填写,才能增加审核通过的几率。代练的目标,要写出你内心深处,真实的渴望……”
男人轻抚着女人的头发:“你放心,要怎么写,我心里有数。”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脸。
Sharon喃喃道:“谢谢你愿意为我冒险。要是申请失败了还好,我最害怕的是审核通过,我们没能阻止代练者,让他控制了你的躯体。这个致命的代练,支付的不是钱,是命。比如说Sharon,她为了完成这次代练,同意把生命里的最后十年,交给公司自由处置……”
雷少在黑暗中,陷入了沉默。
那个男人,那个金字塔顶层的男人,自雷少出生起,便控制了他所有的一切。对于这男人而言,雷少不过是手里的一个玩具,就如同雷少原本那四辆超跑。这一辈子里,无论雷少如何努力,成就都不可能超过这个男人。所以,也活该这二十几年里,他一直被这男人瞧不起,被嫌弃,被骂不争气……
尤其是两年前,雷少酒后闯了大祸,那个男人倾尽全力,打赢官司,摆平了对方家属。从那以后,这男人更是以救世主自居。
没错,在申请单“代练目标”那栏,他要写上:打败父亲,取而代之。如果能实现这个目标,他宁愿献出十年……不,二十年的生命。
雷少抱着Sharon的手,下意识地放松了一些。
他的整个意识,都被巨大的渴望所占据。如果,那个神秘的、无所不能的代练公司,真的通过了他的申请——那么,到手的红色药丸,他应该如约交给Sharon,还是……
自己吞下去?
此时此刻,雷少心里没有答案。
“好了,故事就讲到这里。”
坐在我对面的年轻男人,这时站起身来:“我出去忙了。”
我连忙制止他:“等下,等下!你的故事我还没弄懂啊,所以雷少他到底吃药了吗?Sharon跟红又是什么关系?”
他一脸人畜无害的笑:“你看一眼邮箱,自然会懂。”
这个男人长相普通,平时不爱说话,甚至有些木讷;如果人生是一出电影,相比在台前演出,他更适合做幕后工作。
楚爷隔着门帘,在外面喊他,他赶紧跑了出去。
我费劲地操作着破旧的笔记本,打开邮箱,最新的一封邮件里,有三张新闻标题的截图。
第一张,身家百亿的富豪,被发现死于车内,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
第二张,震惊全国的弑父案开庭,律师称被告患有严重精神疾病。
最后一张,年代比前两张要早,耸人听闻的程度更是小得多。不过一场交通意外而已。
我对着三张截图,足足想了五分钟,这才一拍桌子:“卧槽!”